一人高的銅鏡前,蕭晴雪欣賞著自己,鏡子中的少年郎唇紅齒白,頭發被木簪束起,身上穿著淡藍的圓領缺胯袍,腳踏長靴,整個人看起來清清爽爽,要是再加上一把折扇就好了,可以學學青山先生搖著折扇,到時肯定是個斯文俊秀的翩翩讀書郎。
”小郎君真好看。”芳雲在背後誇獎道。
蕭晴雪轉身,挑起芳雲的下巴∶”小娘子,今晚和我回府吧。”
芳雲被小主子逗的掩嘴直笑,小主子再怎麼扮的像,耳垂的耳洞,月匈前的起伏也偽裝不了啊。
蕭晴雪理了理自己的腰帶,讓它更緊一點,隨後把媽媽給她縫的香包掛在上麵,美美的出去了,她這次買了兩套,身上穿著淡藍的這件還有一件月白色的,芳雲把小主子的衣服整理好帶出去,江南坊掌櫃給了小箱子讓貴人把換下的衣服裝在裡麵。
”阿娘”蕭晴雪轉了一圈沒有找到媽媽,有點奇怪。
”晴雪,我在這。”蕭洛蘭從右邊裡間走出來,手裡拿著一件青綠色的圓領袍,出門的瞬間就把門關上了,發絲有些淩亂。
”阿娘。”蕭晴雪跑過去∶”你是不是看中這件了,這個顏色也好看。”
”我試了一下,不合身就換下來了。”蕭洛蘭看見女兒,臉上露出一個笑容∶”你穿這個好看,就買了兩件嗎還有沒有想買的。。”
蕭晴雪搖了搖頭∶”沒有了,我已經選好了,阿娘,你那個換衣間是不是很熱”
蕭洛蘭臉上的熱氣氤氳,鼻尖還有汗珠∶”是有一點,我們去喝茶吧,等會娘付錢。”
”好。”蕭晴雪拿過芳雲的團扇給媽媽扇風。
蕭洛蘭見女兒貼心的舉動,藏在衣袖下的手終究還是鬆了開來,她淺淺的呼吸了一口氣,牽著女兒的走到三樓的茶室。
過了一會,周緒從房間裡出來,招手讓掌櫃的過來。
蕭洛蘭喝完茶之後,給女兒戴上帷帽,然後自己的也戴上,找到掌櫃問完價錢之後,付了六十銀,就準備下樓。
樓下忽然傳來喧鬨的聲音,沒過一會,三樓入口冒出來兩個少年郎,為首的白衣少年蹬蹬上樓,蕭洛蘭和女兒下樓下了一半,忽然被人擋去了去路。
少年郎穿著錦繡,白袍玉帶,腰間彆著一把黑鞭,裝扮看起來不文不武。
身後的異族少年郎身形比他更高瘦些,麵容輪廓比中原地區人士更加深刻,淡黃的彎曲長發披散著,其中兩側各編了一條小辮,用綴著紅玉的發繩係了起來,眼窩深深,瞳孔淡藍,他跟在前方少年郎身後,腰間懸刀。
蕭洛蘭望著黑鞭,瞬間想到了某人,她想了想,帶著女兒側身,讓他們先行。
蕭晴雪好奇的望著少年郎身後的異族人,她還是在這裡第一次看見淡藍眼睛的人,進太煬郡城遇到的胡人他們的眼睛是褐色的。
異族少年郎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打量,微垂的眼抬起,看見了一個身穿男袍帶著帷帽的小娘子正站在婦人身後正歪頭看著他。
異族少年郎低下頭,不再看。
周晏望著麵容被帷帽遮掩的影影綽綽的婦人,身姿纖稱合度,不說容貌,這身段的確是一等一的,叔伯的雷氏騎從們已站在了婦人身後的台階上,周晏看了一圈,沒有發現熟悉的雷虎他們。
見婦人禮讓,周晏笑道∶”我叫周晏,您是蕭夫人嗎”
蕭洛蘭猜這少年郎應該是周宗主的兒子或是親戚吧,除了周宗主,她也沒見過喜歡在腰間彆烏鞭的人,少年郎異常熱情的態度讓蕭洛蘭沉默了一會,她內心其實很不想麵對周宗主他們家族的人。
蕭洛蘭最終隻是輕輕的嗯了一聲,然後帶著女兒快步下樓。
周晏腳步一轉,伸手一擋,他還沒有看見這個蕭夫人真正的容貌呢,怎能甘心。
蕭晴雪皺了皺眉,對這個周晏沒有好感,她和媽媽都讓路了,這人怎麼還擋路。
雷氏騎從們麵麵相覷,不知該怎麼辦。錦衣少年郎他們認識,是宗主的侄子,周氏本家的人,但宗主對蕭夫人也很上心,這,周十六郎攔住蕭夫人,他們到底要不要幫
”我在南寧郡就聽說了叔伯這次回幽州路上救了兩位貴人,還一路照顧著。”周晏的眼睛笑彎彎,一笑就有兩個小虎牙,俊朗的麵容中帶著一絲少年氣的天真∶”想必就是你們二位吧”
原來是周宗主的侄子,蕭洛蘭明白了這位少年郎的身份,她隔著帷帽,斟酌著說道∶”周宗主的確救了我們。”說完就想帶著女兒芳雲她們再次離開。
周晏再次攔住蕭夫人,臉上仍笑嘻嘻的∶”蕭夫人彆急著走啊,我想…”
一個麵容普通的騎從突然走了出來,抱拳拱手道∶”周郎君,蕭夫人她們想離開了。”
周晏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了,他望著這個雷氏騎從,手按在腰間的鞭子上。
蕭洛蘭望著突然解圍的雷氏騎從,有些驚訝,但同時也有一些擔心,周宗主的侄子脾氣好像不太好,他攔住他,會不會被遷怒。
”蕭夫人,請。”雷氏騎從側身道,徹底隔絕了周晏。
蕭洛蘭想了想對著他福了個萬福,以表謝意。
周晏的臉徹底沉了下來,手腕揮動,破空聲響起,長鞭猛地鞭打在雷氏騎從的後背,衣衫破裂,血淋淋的血珠灑了一地。
蕭洛蘭望著濺到她繡鞋上的血跡,呼吸亂了亂,這才回過神。
蕭晴雪更是心頭火氣,怒問道∶”你這人怎麼隨便打人啊
周晏將長鞭彆回腰側,鞭上的血跡染紅了半邊白袍,又恢複了剛剛的嬉皮笑臉,毫不在意道∶”他以下犯上怎麼就打不得了”
蕭洛蘭緊緊拉住女兒的手,輕聲問道∶”周郎君想如何呢”
周晏雙手環臂,抬了抬下巴,隨意道∶”我隻是想看看蕭夫人您長什麼樣罷了。”
蕭洛蘭從這位少年郎眼中看到了如同打量物品一般的眼神,輕賤而蔑視,她撩起帷帽一角,徑直看向這位少年郎∶”看到了,然後呢”
周晏望著成熟豐滿的豔婦,雪膚紅唇,鴉鬢如雲,眼睛卻有些冷,像是落雪的湖泊,幽遠清寒。
蕭洛蘭放下帷帽,對剛剛幫助過她們的雷氏騎從輕聲道∶”雷郎君,我們走吧。”
雷氏騎從帶著蕭夫人和蕭小娘子離開,他的麵容始終沒有變化,哪怕他的後背在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