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紫大夫的確是掌顧問應對,可……這隻是表麵上的!
在本朝,這個官職隻是一個閒散文官,多數被拿來封裳有功的武將,讓他們在文職上也有一個相對好聽的名頭。
除此之外,若被封之人不是武將,那就可以在被排入內閣當值,雖然隻是最低階的傳筆或者謄寫奏折的工作,但卻可以和當朝大臣們密切接觸,而且可以時常見到皇帝,真有事情發生的時候,若被皇帝問起,也算是真的做了顧問應對的事情。
可是……現在慕容毅竟然直接說他學識不足,讓他回去閉門讀書。
這豈不是,已經生生斷了他內閣進階的道路?
他以後就是出來了,隻怕,內閣也不會讓他進去輪值。
他從此以後,就真的隻能是個閒散的文官了。
於周文本來就不笨,相反,腦子相當活絡。
他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想明白了這些事情,而也就是在這瞬間,他明白,他這一生,完了!
整個身子都軟成了一灘泥,幾乎是被人推著下去。
而周圍圍觀的文武百官們,自然也是心態各異。
好些人都是一邊看著熱鬨,一邊立刻就開始琢磨起了於周文空出的這個機會,他們可以怎麼推薦自己人上去。
而於家的人則是氣得快要暈過去。
他們於家,怎麼就出了這麼一個蠢笨的東西?
好不容易為他爭取到的這麼好的機會,竟讓他幾句話就給斷送了。
於周文被帶下去之後,時間也差不多了,長孫老國公和慕容毅請示過後,就大聲宣布封棺。
早已準備好的家丁們拿著棺釘過來,一下一下砸入棺材四角,把棺槨封閉起來。
長孫夫人自然又是撲上去,號啕大哭。
最後一次,這真的是她最後一次還可以離兒子這麼近了。
今天過後,再想要看到長孫雲尉,就隻能去郊外那片凍土,看那些冰冷的古碑。
鳳無憂抿著唇,沒有去看這一幕,而是再一次用目光滑過外麵的群臣。
在西秦,她舉步維艱,想要查出長孫雲尉死因的關竅,不知有多難。
可再難,她也不會放棄。
那些人到底是怎麼跟上他們的行蹤。
那顆雷爆珠,到底是意外丟到長孫雲尉身前,還是故意?
這兩個問題不弄清楚,她永遠無法釋懷。
她不能讓他的朋友,背著團團迷霧去死。
一聲一聲仿佛砸入人心底的悶響聲,棺釘終於封完了。
接下來,是抬棺人。
慕容毅沒有多言,沉默地走上前。
他是堂堂一國君王,卻去給一個臣子抬棺,這無論在哪朝哪代,都是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
可是慕容毅好像絲毫不在意。
他在今日來這喪禮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要這麼做。
此刻,他並非高高在上的君王,而是還是十數年前,和長孫雲尉一同打馬長街的少年。
是數年前,和長孫雲尉一同守衛西疆的軍士。
是這麼多年,亦君臣亦知交的好友。
其餘數個抬棺的人,也都是長孫府在軍中的好友。
其中有一人大步上前,並未急著站到自己的位置,而是先走到長孫老國公麵前,對著他深深施下一禮。
成思安。
西北道行軍參領,接掌了長孫雲尉軍權的人。
他身形周正,虎步堅實,並沒有對長孫茂說什麼,隻是深深地施了一禮,然後就走到了自己的位置。
“啟棺……”儀式官聲音長長地響起,黑色的沉重棺槨微微晃了晃,被以慕容毅為首的八人齊齊抬起。
禮樂聲,哭泣聲,接連響起。
安陵城今日封禁。
街道上處處白幡。
這一整個城,都在為長孫雲尉送彆。
到了城郊長孫家族的墓地,棺槨入土的一瞬,長孫夫人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嚎。
她的兒子,那樣英姿颯爽,正直明朗的兒子,從此以後,就要獨自長眠在這深深的地下。
她再也看不到,聽不到,觸摸不到了。
鳳無憂自始至終沒有任何表情。
她對這一切似乎視而不見,而是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看顧長孫雲初和長孫夫人的身體上。
在她們哭的最凶的時候,是她輕輕地揉按著長孫雲初的穴位,沒有讓她在這樣的時候因為悲傷過度,而影響到肚子裡的孩子。
冷血!
這是這場喪禮中,鳳無憂留給所有人的印象。
可是鳳無憂不在乎。
這些人算什麼?
在乎他們的目光,能讓長孫雲尉活過來嗎?
能讓他的死因,大白於天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