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雲初微微一怔,便見賀蘭玖神色難看至極。
“你不要命了?”他極力壓抑著怒氣,卻還是掩不住聲音中的嚴厲。
“我自然要命,可是我想要更多的命。”鳳無憂目光從賀蘭玖麵上劃過,定在長孫雲初身上,笑道“那個方法,就是我。”
大雨泥濘,趕路艱難,可是仍然有一輛車飛馳在去往伏龍穀的路上。
不準騎馬,坐車趕去,算是賀蘭玖對鳳無憂最後的妥協。
賀蘭玖麵色極差,他已然知道鳳無憂要做什麼,但就如先前每一次一樣,無論他有多反對,但凡是鳳無憂做了決定的事情,他到了最終,都隻有同意,然後陪著他一起去做。
“阿玖,你也進來好不好?外麵雨太大了。”鳳無憂掀起車簾,叫著賀蘭玖。
軍報上並沒有說哪日發起總攻,這樣重要的事情,蕭驚瀾也不可能寫在軍報上。
否則,萬一軍報被劫了,那豈不是一切都暴露了。
“關好簾子!”賀蘭玖沒好氣地道。
這樣的雨,雖然帶了鬥笠穿了蓑衣,也和沒有沒什麼區彆。
他騎在馬上,蓑衣下的紅衣緊貼在腿上,顯出漂亮的線條,卻也襯得他露在外麵執韁的雙手更加慘白。
被雨水泡著,大多數人的膚色都會如此,並沒有什麼特彆,自然也沒有人會專門留意。
賀蘭玖伸手撥了撥腕上的珠串。
那裡,第十一顆珠子也漸漸變成慘白。
果然隨著珠子變白的數量越多,下一顆珠子變白的速度也就越快。
那日不過是對長孫雲初做了個小小的催眠,竟然就有兩顆珠子變了顏色。
這才是……他願意陪鳳無憂前來的真正原因。
他也不知還能再陪鳳無憂多久,可是,在他徹底沉睡過去之前,他要竭儘所能,給鳳無憂留下一個海清河宴的人間。
唯有如此,他才能真正的放心,無論接下來他是沉睡,還是死亡。
他們猜出了夏傲的計劃,可卻並沒有複信告訴蕭驚瀾和慕容毅。
事已至此,夏傲的計劃已然不可阻擋,這種時候告訴他們,隻會亂了他們的心思。
雖然以鳳無憂對他們的了解,他們一定也會破釜沉舟,執意上攻,畢竟,若是在這種時候撤退,在大水之下,隻會死傷更慘重,還把背後暴露給了蠻人,而相反,若是他們能攻下山穀中央的小山頭,反而有一線生機。
可是這事畢竟會大大影響人心。
若是萬一事機不密泄了出去,在士兵中間引發嘩亂,那結果就更加糟糕。
因此,不如不說。
除此之外,鳳無憂不說還有一個原因,那便是……若是蕭驚瀾知道這件事情,一定會猜到她要做什麼。
以那男人的作風,隻怕會專門安排人來堵截她,絕不許她靠近伏龍穀一步。
可是,如今他們都在險難之中,她怎麼可能坐視旁觀。
她不過是懷了個孩子,可她依然是鳳無憂。
想至此處,鳳無憂伸手摸了摸高高隆起的肚子。
這一次,隻怕又是驚險。
可無論如何,她會儘全力保護這個孩子!
伏龍穀中,蕭驚瀾和慕容毅站在大帳門口,看著外麵的雨勢。
他們紮帳的地方地勢被墊起來一些,雨水倒不至於進入。
但是其他士兵所在,雨水已經漫過腳踝,甚至連安睡都不能。
許多士兵隻能臨時砍了樹木,想辦法架高一些,才能勉強睡下,但水汽彌漫,是注定睡不好的。
“他到底在打什麼主意?”慕容毅微微皺著眉“總不會是想把我們淹死在這裡。”
穀中地勢低微,雨水自然會聚集,但就算如此,也不至於到能致命的地步。
更何況,此地地麵又非岩石,雨水彙聚,同時也在下滲,隻要雨一停,最多一日工夫,此時就會再次恢複乾燥。
所以,他委實有些想不明白,夏傲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穀外蠻人這些時日倒是一直在進攻,似乎想要進穀援救。
可這也隻是他們的打算而已,無論是他還是蕭驚瀾都斷然不可能讓蠻人的計劃得逞,一直將蠻人死死阻在穀外。
蕭驚瀾也看著外麵的雨,片刻後才說道“夏傲並不想逃。”
慕容毅點頭道“不錯,他若真想逃,就該也發起攻擊,與穀外援軍裡應外合,兩相拚命之下,未必沒有可能撕開一線生機。”
但偏偏,夏傲隻是以守為主,偶有攻擊,也隻不過是試探,從未真正下死力往山下攻過。
一開始他被圍住,希望爭取時間等待京城救援,這種行為還可說的通。
可是現在連京城都已陷落,他依然這種作為,就無論如何也說不通了。
“無論他在想什麼,這一戰都勢不可免。”蕭驚瀾道“既然如此,也就不必管這麼多了。”
燕雲大軍壓上,西秦北渡平江,就連北涼都出手助戰。
這一仗,不可敗,不可退。
否則,傷的不止是人命,更是氣勢。
氣勢若衰,從此之後,他們恐怕真的隻能看著蠻人在天嵐大陸上安營紮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