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紀妃雪這個“好”字出口的瞬間。
蘇禾眼中整個世界一道波紋蕩過,原本是靠鎮殺禍鬥和天狗,才拿到了這個時代兩三年的滯留權。錨的方向也是向著禍鬥和天狗的仇恨而去。
但在這一刻,蘇禾能清晰感覺到,錨的方向變了,雖然還是隻能停留兩三年,但錨點落向紀妃雪了。
隻紀妃雪一人,一個“好”字,抵了六頭神獸的性命。
換言之,在天地眼中,天狗也罷、禍鬥也罷,比不上紀妃雪一言一行。
當然,能讓紀妃雪說出“好”字,那證明蘇禾對紀妃雪的影響已經達到一定程度。
最起碼不反感他,還允許他呆在身邊。
對這個時代冷淡中帶著孤僻的紀妃雪而言,殊為難得!
蘇禾歡呼一聲,嘿嘿傻笑起來。
紀妃雪看著他,忽然就點兒明白回憶畫麵中,母親向著父親那一聲“呆子”的意思了。
或許看著他發傻,除了“呆子”確實無可描述?
“跟著我,隻能流浪。”紀妃雪聲音清冷。此刻應當連十萬大山都回不去了。
鳳祀不在,鳳祀當去了須臾大世界,那隻玄鳥想將玄鳥一族安置在須臾大世界。鳳祀怕是會在那裡待許久,陷入愛情的鳳凰,沒有理智。
蘇禾滿不在意:“那就流浪唄!我在這裡原也沒有家。”
不說等到大日食需要十年,必須定下錨。便是單純的待著,蘇禾也更喜歡待在她身邊。
蘇禾知道自己的秉性,從出生到現在,媳婦找了三個,但是同性友人……一個都沒!
就很極端!
甚至蘇禾有時候都懷疑,狀態欄裡那個已經變成常駐的“發情”,很可能……沒有錯?
這般一想,就覺得驚恐,他撲簌簌搖頭,迅速將這個想法排出腦海。再看向紀妃雪。
他發現這個時代的紀妃雪性情冷淡,很可能是不知道怎麼與人交流?導致的?
兩人在一起,總得蘇禾挑起話頭,便是挑起來她回應的也大多都是“嗯!”、“好!”之類。
天都被聊死了。
蘇禾看著她,問道:“玄庭山上,發生了什麼?方便告訴我麼?”
紀妃雪沉默片刻,微微搖頭:“沒有什麼。”
蘇禾喃了喃嘴,你的表現可不像是沒有什麼,蘇禾笑了笑,輕聲道:“媳婦,有些事兒便是泰祖、鳳祖他們都無可奈何,但我卻做得到,你知道我的特殊的。”
蘇禾可穿越時間,回去或許不能改變已經發生的——白音實驗過了,你以為你改了過去,其實你的所作所為才會導致你所想改變的發生。
不過不懼過去,謀劃未來,卻是輕而易舉。就像蘇禾的真武神牌、幽冥白虎。
或者想調查什麼事情,卻是輕而易舉。
看紀妃雪表現,玄庭山上必然與他父母有關了。從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老丈人很可能是道祖弟子。
這身份果然高的可怕。
道祖弟子偏偏成了現在諸天萬界流浪兒,還有丈母娘,也奇異消失不見。
就很奇特。
能讓紀妃雪情緒變化的,十有八九與這兩人有關,甚至丈母娘和老丈人,受人偷襲或者陷害?
蘇禾神情一凜,雙目凝視紀妃雪,目光極其認真。
紀妃雪怔了一下,她不是不知道蘇禾的獨特,隻是潛意識中就沒有靠人的習慣,便是母親還在時,她都是獨立自生的。
數次瀕死絕境,都沒想過求救。
“是與伯父伯母相關麼?”蘇禾輕聲問道,他很有自知之明,沒有貧到直接稱呼丈母娘。
在紀妃雪這兒貧一貧不打緊,這會兒關係還沒深到可以貧到長輩身上去。
紀妃雪微微動了動,卻沒說話。
這妮子還沒適應夫妻同體,她的事兒就是他的事兒啊!
給她加一把料!
蘇禾抖了抖身子爬了起來,水流一卷將她卷在背上:“我帶你去個地方!”
蘇禾不由分說已經撞開混沌,向混沌深處而去。
紀妃雪掙紮一下,卻被水流死死箍住,一時間沒能掙開。
“彆動!”蘇禾沉聲。
紀妃雪一怔,不再掙紮,低著頭任由他馱著而行。
蘇禾行進間忽左忽右,不斷變換方位,越走紀妃雪神情越怪異,龍龜追逐的方向,讓她極其熟悉。
果然,就見蘇禾雙目忽然露出驚喜:“找到了!”
七十多萬年混沌中還是有些變化的。
他說著話,一頭撞開混沌,向前遊去,就見十二根盤龍柱立在混沌之中。好似自古而來就在此地站崗的衛士。
從外麵感知,感知不到盤龍柱任何特性。便如十二根最普通不過的石柱。
但莫說尋常石柱,便是天材地寶在混沌中,也早化作混沌消散不見了。
紀妃雪立在龜殼上,看著盤龍柱,聲音清冷:“你來過這裡?”
蘇禾點頭:“你與我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
住?紀妃雪沉默了。
蘇禾輕聲道:“你可知這些盤龍柱是什麼東西煉成?”
紀妃雪搖頭,她的煉器天賦大約繼承自母親,但母親境界遠高於她,這些盤龍柱,目前還看不出來,除非拆開來研究。
但渡天劫之後,她再沒來過此地。
“神獸。”蘇禾聲音極輕,似乎怕人聽到一般:“皆是神獸屍身。”
紀妃雪雙目一凝,瞳孔驀地顫抖。
獵殺十二頭神獸,哪怕是幼年神獸,也絕不簡單——甚至更加麻煩。
那個從不搭理她,隻逼著她不停修行的母親,到底背著她做了多少事?
專門為她獵殺了諸多神獸?但當初給她時卻是一臉嫌棄……
蘇禾不說話,靜靜看著她,許久之後,紀妃雪落了下來,探手似是要去摸一摸那盤龍柱,卻終究沒有落上去。
手抬起卻隻是淩空舉著,相碰卻又不敢碰,最終落下卻是一指點在了蘇禾眉心,一道意念傳了過去,正是玄庭山上,所見場景。
聲音略帶顫抖:“幫我……”
她隻擅長用劍,隻擅長煉器煉丹,過去的事情,真的不知該從哪裡查起。
蘇禾咧嘴笑了起來,紀妃雪求助了!
第二次!
他身下水流卷起,輕輕纏繞著她:“放心,有我!”
蘇禾說著話,緩緩閉上眼探查紀妃雪傳來的信息,許久不曾睜開。
信息太多,得先他捋捋。雖然蘇禾年紀小,但在這種頂級層麵的東西見識卻不少。
甚至掌握的信息,比調查多年的紀妃雪還要多。
老丈人是道祖弟子,道祖疑似源。有人以丈母娘為戰場,與道祖弟子相持三千年。
能做到這一步的,絕不是尋常人。而且清醒狀態的老丈人,應當不會隨隨便便留下一道傳承。
紀妃雪傳來的意念中,連傳承都一並傳了過來,雖然蘇禾沒看懂,但也看出來了,這是一道與分身相關的傳承。
便是七十三萬年後,已經仙尊戰力的紀妃雪,這道傳承依舊沒有丟掉。
這傳承的品階可想而知。
不過,將傳承留在玄庭山,那就意味著需要紀妃雪渡過問月門,才能拿到。已經渡過問月門,還會缺傳承麼?
歸望山是道祖道場!有道祖傳承留下!
老丈人口口聲聲說他幫不了紀妃雪了,但蘇禾覺得這傳承十有八九與丈母娘所麵臨的災難有關。
紀妃雪的分身,蘇禾甚是清楚,不是單純的分身,甚至能將自身的情感、特性、記憶或者其他東西斬出去。
若他體內有一種力量,斬入分身之中或許是一種選擇?
蘇禾驀地想到大日墳墓中,紀妃雪分身操控紅日,硬懟封皇大祖的場景。
大日是屬於另一道源的陣營,紀妃雪分身卻能操控——這連她本體都做不到!
分身中所蘊含的,是另一位源的力量?
那以丈母娘為戰場與老丈人相持三千年的……
有些東西,不能推敲。一推敲便會帶出來一大串兒來。
但現在隻是推測,卻不好說出來,此刻的紀妃雪多少有些中二,若將猜測說出來,說不得敢提劍殺上去!
這時代和另一道源能扯上關係的,蘇禾能想到的,隻有元尊一族的老祖,或者封皇大祖。
此刻紀妃雪衝上去,隻有死路一條。
不知多久,蘇禾緩緩睜開眼睛,便見靜靜看著的紀妃雪,清冷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希翼。
蘇禾沉吟一下道:“我略有猜測,但得證實。”
“不可講?”紀妃雪問道。
蘇禾苦笑:“隻是猜測,講出來或會誤導你。若我猜測是錯,會將你引入誤區。”
紀妃雪不說話了,沉默許久,忽地嘴角微微向上彎起:“你怕我不知天高地厚,去找那不可惹的敵人複仇?”
這龍龜必然知道許多事情,卻不肯說出來。
蘇禾一怔。
便見紀妃雪抬起頭來,聲音帶著幾分堅毅:“孟嘯碎我母親鱗甲,三百年我未曾尋仇,再來三百年亦不會,除非我能踏天六重,龍身內世界更近一步!”
她確實耿直,但尋仇與尋死卻還是分得清的。
蘇禾也沉默了下去,許久不曾說話,在這一刻他忽然就理解泰祖他們遮遮掩掩,將諸多機密掩藏起來,不告訴後代的心理了。
或許,騙你的才是關心你的。
紀妃雪沒有催促,隻是看著十二根盤龍柱,看的出神。
一時間蘇禾有些心煩意亂,好想將麵前這個紀妃雪和後世的紀妃雪融合起來。
這個紀妃雪好壓抑,還是後世的妖女更好,嘻嘻哈哈全無正形,好似沒心沒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