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曝曬,龍筋上的黑影便越來越強烈。
就像一層黑煙籠罩龍筋,曲蛇一般扭曲著。
但這力量與大日墳墓中黑日所展露的,源的力量又有所不同。威力比起黑日中源的力量不知弱了多少。
當日隻看一眼黑日便要被他湮滅一般,整個天地都要毀滅在黑日之下。而這條曲蛇,給黑日提鞋都不配,天壤之彆。
但靈性也不可同日而語,黑日中源的力量完全受封皇大祖所控,近乎於大祖的力量。而孟嘯身上落下的力量,卻靈性十足。
就在龍筋上源的力量顯露的刹那,晴天之上一聲霹靂。
劈啪!
一聲脆響,一道清脆的閃電直接劈在青龍身上,咒罵的青龍刹那失聲,身體弓成了蝦米,直到閃電落去,才癱軟下去,無力扭動著。
就好似抽掉龍筋,對他行動沒有影響一般。
但青龍才舒一口氣,一聲霹靂方落,又一聲霹靂興起。
雷電一道接著一道向下劈著。每一道霹靂都不在蘇禾全力施為的天誅之下。
一道道霹靂直擊青龍,卻沒有殺意。蘇禾能感知出來,這雷霆並沒有抹殺孟嘯的打算,否則應該不難!
紀妃雪眉心微微皺起。
兩把飛刀在雷電中不斷翻飛,引導著雷電劈落的方位,漸漸的在紀妃雪眼中,兩柄飛刀似被人握在手中一般。
正疑惑,便聽身旁孔雀驚訝:“老丈人!”
那雷電劈落的餘威,漸漸凝聚出書生的虛影,左右手各持一柄飛刀,不停的戳著青龍身體,似在刻畫符文。
紀妃雪身子一顫。
書生回頭看來,嘴角挑起:“丫頭,看仔細!”
聲音儒雅,真真一位文弱書生,但出手卻一點兒不文雅,飛刀一挑、一劈。恍如一個屠夫,解剖獵物。
紀妃雪舉步上前,卻又生生止住了腳步,這不是父親本體,隻是他留下的一道手段,依著規則行事,沒有真正的靈智。
紀妃雪呼吸粗了幾分,身子微微一顫,便覺身旁有東西輕輕觸碰他,蘇禾已經恢複龍龜真身,停在她身邊。
“仔細看!老丈人不會平白無故留下這般手段,莫要想其他的,他人還活著,七十三萬年後都活的好好的,活著就有一切可能!”
紀妃雪不說話,一雙鳳眸看著雷電之下,操刀分割青龍的身影。
每一刀劈下,青龍便一聲嘶吼。
漸漸的,那嘶吼聲帶上了重音,就像兩條青龍在同時吼叫。
被劈砍的青龍也變了模樣,一半依舊蒼青,一半漆黑如墨。這黑與蘇禾的晶瑩不同,給人詭異不適的感覺。
孟嘯兩半身子,如同兩個思想兩個靈魂一般,各叫各的。漆黑一半謾罵嘶吼,諸般威脅。
連龍族老祖都被他搬出來,用來威脅書生。
青色一半一般無二的謾罵。
“紀天宸!你丫的,你清高!你了不起!你不殺我,你把我留下來,倒是給你閨女做了個示範……痛煞我也!”
他大叫著,就見書生手中飛刀倏地合二為一,陡然變大,帶著一片雷電,一刀斬下。
兩聲淒慘龍吟同時叫出,撕心裂肺。好似被活寡一般。
緊接著一道青芒衝天而起,在天空中化作一條半虛幻,稍小一些的青龍,扭動著在雷霆中穿梭。
“哈哈!自由了,咱自由了!姐夫威武!”青龍叫著,盤旋著繃直身子直上九霄,插入雲層之中。
許久之後,又一聲龍吟,自雲中躥下,飛馳在蘇禾和紀妃雪身邊。
雙目明亮:“喲,大外甥女!”
噌!
仙劍出鞘,紀妃雪一劍向前斬去。
那青龍霎時變色:“彆鬨,大外甥女!打你的不是我!”
青龍急速叫著,紀妃雪仙劍不停,照劈不誤,青龍麵色徹底變了,他現在的狀態,隨隨便便一個開天三重的神獸,都能打死他。
紀妃雪一劍過來,半點兒存活的可能都沒有。
“我是你娘親帶大的!”青龍急速叫道。
噌!
仙劍停在他眉心。
紀妃雪盯著他雙目,眼中冷意閃爍。
孟嘯!
青龍心臟砰砰跳動,乾咽一口,他看懂紀妃雪的目光了,開口機會隻有一次,說錯了便是死。沒有任何其他可能性。
孟嘯沉默一下,龍尾指著下方還在受刑的黑龍。
“那個,是我!”
紀妃雪劍不動,他龍尾又指指自己:“這個也是我!”
紀妃雪等待下文,蘇禾也饒有興趣的看著他。
孟嘯舉爪示意:“我會把我知道的全說出來,但你目光不要離開下麵的黑龍,一點兒都不要。這是那混蛋將我碎屍萬段,才給你留下的寶藏。”
他舉了半天爪才發現自己沒有爪子,頓時幽怨的看向蘇禾。
但被紀妃雪一眼掃來,立刻擺正姿態。
想了想,開口講了起來:“我本是須臾大世界一條小蛟,當年渡完天劫是你母親引導我入族群。一路帶著我成長到開天五重,方才放手。”
這個習慣與後世的龍龜倒是沒什麼區彆。新龍龜渡天劫,一樣會有長輩扶持,就像古洛帶領蘇禾,青雷帶著丫丫一般。
隻是蘇禾略微特殊,稍稍跳了些,古洛還沒體會當家長的感覺,蘇禾就一路開天,到了現在。
正常龍龜手把手帶在身邊,開天三重方才會略微撒手。直到開天五重前,都算是有家長的,開五重天後,則愛去哪兒去哪兒,便是失陷於哪個禁地,被困個兩三千年也不會有人搭理。
除非,自己喊救命。
這邊說著話,下方被困的龍一聲聲淒厲嘶吼傳來,青龍脫體,他便成了一條完整的黑龍。
除了顏色,其餘一切與孟嘯一般無二,被書生一點點肢解著,將一道道雷電化作符文,打進肉身中。
他此刻已經不看書生,而是直勾勾盯著紀妃雪,口中發出撕心裂肺的吼叫聲:“叛徒!”
黑孟嘯已經徹徹底底的撒發著源的氣息了。但威勢並沒有強到可怕的地步,全盛狀態大約也就比先前的孟嘯再強大一些。
蘇禾和紀妃雪聯手確實打不過,但逃跑一定沒問題。
孟嘯聽著“叛徒”兩字,看著麵前冷氣森然的紀妃雪,心臟莫名一揪,直嘬牙花。
低著頭不再廢話:“大概不到五千年前,我剛開天五重,跟著你母親在星海闖了一次秘境,應是傳說中的天庭遺跡。沒什麼收獲,但也沒賠什麼本。”
孟嘯聲音不高,他虛幻的身體,發聲有幾分困難。
“遺跡出來,返回玄荒就碰到了你父親,那家夥那時候就是個凡人,趕考途中誤入一處秘境,被你母親隨手扔了出來。再後來我就獨立了,獨自跑回老家開辟洞府,不過三四年就聽說,他們一人一龍竟然扯到一塊兒了。”
孟嘯說著話,便一陣唏噓,眼中還升起幾分妒忌的模樣。
“再後來聽說你母親同曦祖吵了一架,就帶著他搬到了雲夢澤隱居。然後就沒了消息,直到一千六百年前,這混蛋突然就找到我,不由分說就一頓暴打,將我壓到了這裡,剝皮抽筋……”
孟嘯眼中閃過一絲驚恐,似乎當時的場景回憶起來,就讓他一陣後怕。
“也不知道區區三千年,這家夥經曆了什麼,強的可怕,他是從曦祖身邊直接將我擄走的,連曦祖都不是他的一合之敵。”
“他將我帶到這裡,在我破口大罵中,將我剝皮剔骨的解剖開,我才第一次看到另一個我。”
孟嘯示意下麵的黑龍。
“彆問我他是什麼玩意兒,我不知道。奪舍?借屍還魂?本源重塑?都可能,你爹隻說是星海帶回來的,你母親體內應該也有,而且應該比我要嚴重的多。”
說到這裡,他看向紀妃雪,欲言又止,看著紀妃雪目光愈冷,仙劍輕鳴,才無奈道:“你爹懷疑你身上可能也有,但他狀態不對。甚至等不到你破殼,更彆提爆發。所以——”
孟嘯眼中升起一團惱火,咬牙切齒道:“所以,他把我當試驗品了,當年將我解剖一次,又縫合起來。一點點的折磨在我體內埋下對他的恨,對此地的恨,甚至是對你的恨,逼得我將未曾破殼的你視作仇寇,逼得我心態扭曲,恨不得將你活捉,帶到這裡來,生撕活剝,扒皮剔骨……”
他說著話,還咬牙切齒,再看正在被扒皮剔骨的另一個自己,氣勢忽地就弱了下去。
“誰知道這家夥,早在這裡留下手段,反而是我進來就會被剝皮剔骨……他是把我當教材,留下一套完整的演示,告訴你將來該怎麼應對困境?”孟嘯也疑惑著。
“彆問我太多——他必然有手段保證你不會死在我手裡。太多東西我也不記得,這混蛋動了我的記憶,在此之前,都都不記得我體內還有一個我,隻知被他淩遲過……
應該是遇到不同情況才能恢複不同記憶。被斬做兩身前,我都不記得是在樂姐的鎮壓地進行的折磨!或許要抓住你才能知道?”
他說著,一陣唏噓,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但誰特麼也不願做那個被“算計”的啊!
紀天宸做了好爹了,他白白遭受了大難。
而且那混蛋的算計,差一點就失敗了。他大概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閨女進階會這麼快!
尚且不到一千五百年,已經踏天五重,鎮殺一般的踏天七重都輕而易舉,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若紀妃雪再進階一次,他可能永無機會將紀妃雪帶到這裡來了。
給閨女設置好一切,卻差點兒因為閨女太妖孽而失敗,不知那家夥醒來,知道這個會不會後怕?
紀妃雪看著正在被解剖的黑龍,瞥一眼青龍,搖頭道:“捎帶救你。”
應該是當年並不能直接將這黑龍分離出來,才放孟嘯離開,這一次才算成功。分離黑龍之後的操作,才是演示,才是告訴她該如何應對可能的困境。
母親體內也有一個黑暗母親?
應該不是,他說的對抗三千年,當是與這黑暗體背後的存在相爭。
以母親身體為戰場,他要滅殺黑暗體,那存在要護持?
不勝不敗又是何意?黑暗體還在,但已經沒有影響?
紀妃雪胡思亂想著,看著孟嘯,眼中依舊一片冰冷:“母親化虹時,我所見之龍,是你?”
孟嘯立刻撲簌簌搖頭:“那時候我對你爹和你一腔仇恨,怎麼可能跑到你母親麵前?一旦露出一絲恨意,等著被你母親一尾巴拍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