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西洲。
老僧緩緩放下手中雞腿,整張臉都嚴肅了起來,看著前方寶殿,聲音沉了下來:“師叔好手段,連嶽都敢殺。上百萬年了,龍龜一族好容易攢下四頭龍龜,沒人敢動,師叔說殺就殺。”
嶽道行僅次於幾家老祖,不是大自在親自出手,無人能殺!
寶殿之中羅漢麵帶憂色看著大自在菩薩,菩薩跏趺而坐做拈花慈悲狀,雙目澄清並未異色。
他心中有幾分疑惑,嶽死的太巧了。東海大戰時他正占苦然肉身,就在不遠處。嶽一人斬殺兩位大能。受傷極重,但應當不至死。
若不是一頭這般境界的龍龜死去,天地悲鳴做不得假,他甚至懷疑是泰老龜搞鬼了!
或者是元尊一族的手段?
大自在菩薩疑惑著。千萬年前,玄黃與封皇大戰,元尊獨占四靈,被四靈斬殺唯二的仙尊級彆的老祖,鎮殺七成族員。才成了此刻陰溝中的老鼠。
若說有人會想儘一切辦法,不顧後果的鎮殺四靈,那一定是他們。
但,解釋無用。下方羅漢不會信,外麵老僧不會信,諸天萬界的修士也不會信。
便是信了,也隻是給龍龜一族的敵人上再加上元尊一族,絕不會因此放過佛界。
既如此,便無需解釋,拖元尊一族下水,平白樹敵反而境況更差。
做好迎戰準備便是。
下界佛界有難,他也跑不掉,泰必會殺來。
死倒不會死,誰還不是個成宗做祖的?泰殺不了他,但一頓打少不了了,要失麵皮!
不過隻要能保下佛界,麵皮算不得什麼。
大自在菩薩想著,雙目忽地沉下。
來了!
但來人出乎意料。
蓮台上,大自在菩薩身形化作佛光消散,外界星海之中,他舉步而出,對麵一條白龍懸浮。
龍族二祖。
“孟琊!”大自在菩薩聲音帶著重音,這是一身道行提到極致的表現:“阿彌陀佛,施主不在琉璃海好生待著,卻不知到我西方極樂做什麼?”
“呸!”白祖吐他一口:“不要麵皮,你那小廟也配叫極樂?”
大言不慚!
極樂淨土乃是佛祖所居,區區一尊菩薩,還是斬了功德的半成品菩薩,也敢腆著臉叫極樂世界?
“若非泰老龜不能脫身,此刻便是他來鎮殺與你!”白祖冷哼一聲,龍尾一甩一尾巴抽向大自在菩薩:“安敢欺我晚輩!”
紀妃雪是白龍,千萬年都難出一條的白龍——不是白龍有多高貴,龍從不以色澤判高低。
但是她是白龍,紀妃雪也是,天然帶著親切。尤其知道孟嘯那小子做的事,知道紀妃雪受了委屈。這種親切中還帶著一絲自責。
白祖一尾抽來,大自在菩薩單掌向前一推,一葉花瓣在麵前展開,似柔似弱。
但白祖尾巴抽在花瓣上,那個抽在棉花上一般,一尾力量儘被卸去。大自在菩薩身後星海,陡然翻騰起來,一片星辰破滅。
他將這一尾力量儘數轉嫁到星海之上。
擋下白祖攻擊,他麵色卻愈加悲苦,龍族出手了。果然死去一頭龍龜,已經不是龍龜一族的事情,而是四靈整體的事情。
此地白祖出手,那下界龍族,恐怕也不會安穩。
大自在菩薩微微歎了口氣,佛界之事,不是分身所能解決的了的了。尤其分身被紀天宸所傷,佛國的汙染,連他都覺得頭疼。
……
與此同時,鑾輿大世界外,星空之中。
望著破開通道,就要遁向佛界的大自在菩薩,紀妃雪和蘇禾異口同聲。
“攔下他!”
是人都看得出來,大自在菩薩早心急如焚,連兩個小輩挑釁都忍了下來,迫不及待的要返回佛界。
兩人雖不知道佛界對大自在菩薩而言意味著什麼,但必然事關緊要,甚至與他本體戚戚相關。
此刻佛界已經有了一尊大能坐鎮,豈能再讓他回去?
一旦返回,好容易被老丈人打下來的佛國,說不得頃刻恢複。
日後再被追殺,能不能召喚來老丈人尚且兩說。
紀妃雪身形一閃,已經重新折返回去。抬手一掌隔著星空向大自在菩薩打去。
一掌打出,日升月落、花開花謝,蘇禾好似看到了一絲時光長河的影子。
這是才從天怒族禁地傳承來的孤騖落。
白音所留。
或許與蘇禾待在一起久了,終日見著蘇禾身外的星環,對時間之力參悟透澈。傳承來不過月餘時間,紀妃雪已經能熟練用出這掌法。
相比較起來,蘇禾每日人身時間太短,便是現出人身,也很少用來修行,至今尚未掌握。
紀妃雪一掌拍出,大自在菩薩轉頭,瞥了她一眼,眼中有陰鷙閃過。
一套蘊含了時間之力的掌法,卻被一小輩掌握。
尤其那時間之力,並不需要掌控,而是傳承時,太古那位仙尊留下的力量引子做根基。
若非佛界有難,容不得他旁生枝節,這掌法他必要搶來……化緣!
大自在菩薩甩手丟出金缽,擋下紀妃雪一掌,縱身遁入通道中,就見蘇禾神機而來,掌中一片紅芒,穿過傳送通道,驟然向他打來。
紅芒沒有攻擊性,卻極侮辱的拍在大自在菩薩雙臉上,正抽在老丈人留下的鞋底印上。
當著滿星空的神識,啪啪兩聲脆響。
這便罷了,抽他的還是婚書!
一時間星空中神識寂靜。神識能投放星空的,都不是癡兒,已經有不少人猜出這沙彌的身份了。
這樣一位存在,被紀天宸打,或許說得過去。便是損了麵皮,卻也情有可原。
那木偶師流浪星空不知多久,已經成為諸天萬界一道傳說,不少人都在兒時都聽說過紀天宸的傳聞。
一位遊戲星空的木偶師,時時化作其他身份隱入凡塵、修仙界,不知多少驚天動地的大事都是他化身所為。
便如——求歡一條母龍?
傳言,那是真正的仙。
不是沒人覬覦過紀天宸的仙緣,隻是活下來的沒有罷了。
被這樣一位存在,傷了分身,無論如何都說得過去。但被一個聽都不曾聽過的小輩當著眾人麵抽臉……
大自在菩薩麵色陰沉,轉頭便見蘇禾一掌印在空間通道上,他不是要破開通道,阻攔他離開。反而將空間通道封閉,不使大自在菩薩撤回。
大自在菩薩看著通道另一頭的三頭龍龜,一時怔住。
蘇禾封閉通道轉身拉著紀妃雪便走,一頭撞開空間半點不做停留。
紀妃雪疑惑看著他。
蘇禾笑著傳音:“大自在菩薩生性多疑,你我越阻攔,他越要殺回佛界。憑你我道行留不住他。反其道而行,反而能出其不意。”
生性多疑是所有背叛者的通病!
況且有鳳塚一戰,蘇禾和雲礫留下古靜齋烙印的同時,早對佛界僧人秉性知之甚清。
表麵溫和實則心狠手辣——或者說沒有半點兒人性與羞恥心。
這當是與他們的功法有關,甚至與大自在菩薩證道菩薩的方式有關。
當人性消失,在心裡自身便是最重要的。萬事以己為重。這般心理下,自私隻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怯!
但凡有真正威脅性命的情況出現,佛界僧人甚少真正拚命。能逃立時便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