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那台由漆黑棺槨演化而成的大巴車,直撞開了蘇午以金沙氣韻聚化而成的牆壁,在震天動地的響聲中,瀕臨於蘇銓、鄭春芳一步的位置,卻堪堪地止在了那裡,再難向前推進半米——
諸般斑斕仙虹從震顫不休的、隱隱扭曲的漆黑棺槨之中流淌出來。
一道人影赫然停在了那輛‘大巴車’的正前方!
他以自己的身軀攔住了元皇、大天、蘇午諸我之一合力對蘇銓、鄭春芳二者的徹底抹滅——他因此遍身傷痕,赤金若岩漿的鮮血從那無數恐怖傷痕之中流淌而出,在他腳下彙成了湖泊!
他抬目看向人行橫道中間的父母蘇銓、鄭春芳,那張已越來越疏離人性、越發如神聖一般莊嚴的麵孔上,浮現出一抹孩子氣的笑容。
這樣恐怖的衝撞、如此巨大的聲勢,一刹那就撕碎了蘇銓、鄭春芳與真實世界之間的隔膜——他們陡然看到那道攔阻在‘大巴車’前頭的身影,看到對方的麵容。
二人在頃刻失措的驚惶之中,卻禁不住靠近向那道渾身浴血的身影——蘇午。
“阿午!”
父母異口同聲,匆匆奔向蘇午。
如此變化太過巨大,以至於他們的思維還未徹底適應,隻是從本能上已經做出了自己的反應。
母親淚水漣漣。
父親滿麵痛惜。
“我們去拜了華山,請求母聖救回你的性命,隻是為什麼……為什麼啊?它們怎麼會把你變成這個樣子?
阿午,阿午……”
父親母親奔向蘇午,蘇午看著他們滿麵焦急的麵孔,那溢滿眼眶的真摯情意,他釋然地笑了起來。
而他的身形卻在此時,距離父母愈來愈遠。
蘇銓、鄭春芳從蘇午身畔經過,像是未曾看到他一樣,徑直奔向了他身後站在路邊的大天——此時,大天完全變作了蘇午的模樣,他滿身的累累傷痕、他淒慘的狀態,比之真正的蘇午尤有過之而無不及。
父母圍在大天身邊,他們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將自己變作傷痕累累模樣的蘇午的大天,已然紅了眼眶,對那造作著這一切的、藏身於未知中的陰險狡詐之輩,充滿了仇恨。
大天反過來握住了蘇銓、鄭春芳的手掌。
它的神色比蘇午麵上神色更真摯——它本也吞吃了蘇午諸我之一,誰人又能比它更像真正的蘇午?
雨線傾蓋下的陰沉都市在這個刹那忽然搖顫了起來,伴隨著雨線崩解作霧氣,高樓廣廈及城市街道化作了五色斑斕的虹光,環繞在大天、蘇午父母、蘇午周圍。
蘇午孤獨地站在大天及他的父母的對立麵。
不知大天與蘇午父母說了些甚麼,也或許它並未發出一句言語,隻是伸出一根血淋淋的手指,遙遙指向了對麵真正的蘇午——圍在它身邊的蘇銓、鄭春芳便明白了它的意思。
在他們的眼中,蘇午顯然也並非是蘇午真正的模樣,而是被異化作了一種極其恐怖陰險的形象。
父母應當是將他當作了殘害他們愛子的那個恐怖存在。
可他才是他們真正的兒子……
“不管你是多凶惡的鬼或者妖怪,今天都休想再傷害我兒子一根頭發!”蘇銓擋在‘蘇午’的身前,他那雙黑框眼鏡下,眼神裡流轉過恐懼、憂慮、畏縮種種情緒,而這種種情緒,最終都變成了鐵一樣的堅決!
他有自己要守護的人,今下麵臨這絕大的‘危險’,也就更加不能有絲毫畏怯之心!
母親站在蘇銓身後,她抿著嘴,一張經曆風霜依舊帶著些許清秀氣息的麵龐上,沒有一絲血色。
她緊緊抿著嘴,盯著對麵真正的蘇午,沒有說一句話。
可那樣的眼神,讓蘇午心神搖顫,幾近撕心裂肺!
父母深愛著蘇午,可蘇午已不再隻是他了,甚至在父母眼中,他都不再是蘇午了……
在他們眼裡,他是一個形象恐怖可怕的鬼怪!
而如今,他們為了保住自己的兒子,選擇直麵他這樣的‘鬼怪’!
他是應該高興,還是應該悲傷,或是兼而有之,萬般無奈?
蘇午微微張開口,他喊了一聲:“我才是蘇午!
爸,媽!你們看清我!
我才是蘇午!”
他這樣的爭辯,在父親母親的耳朵裡,大概隻變成一聲聲鬼怪恐嚇似的嘶嚎與嘯叫聲了。
“情關情關,受情所困,黏滯於‘情’中,如何做到絕除一切阻礙,一切影響?
不能棄情絕性,如何闖破情關?
今下,闖破情關的關鍵一步,就在當下。
殺死蘇銓、鄭春芳!
斬情絕性,證就諸我歸一!”大天的言語聲從那環繞四下的五色虹光之中彌漫而出,一遍一遍洗刷過蘇午的心神。
而它的力量化作了一塊正掉在蘇銓腳邊的石頭、一根橫在路邊的尖銳木棍。
蘇銓撿起了那塊石頭,鄭春芳拿起了那根木棍,他們一齊朝蘇午走來,滿眼堅決的凶狠——那看似是尋常之物的木棍與石頭,其實是大天力量的化現,它們哪怕被隻是凡人的蘇午父母掌握,也足以對蘇午造成毀傷!
蘇午看著迎麵走來的父親與母親,他神色掙紮數度,在二者臨近了他的時候,他的麵孔上忽隻剩下了釋然之色——他在心底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願您長壽平安。”
他輕聲與父母言語著,同時張開手臂,想要抱一抱自己瘦了太多的父親與母親。
但他們看著蘇午的反應,卻駭恐地舉起手中的石頭與木棍,朝著蘇午打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