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午在香灰裡插上三根香,隨便朝兩扇門後、被鑿刻得像是一座古廟的神龕拜了拜,繼而又合上兩扇門,跳下床踩上鞋子,在牆角的木箱子上拿出一堆快遞盒子,從中挑揀出一個,取出了盒子裡的‘精品茗茶’。
這時間,房間外響起了母親的催促聲:“找著茶葉了嗎?阿午?
等著給客人沏茶呢!
找不著就去對麵的茶葉行去買,你爸一直都在那買的……”
“已經找到了。”蘇午拿著那袋茶葉,走出雜物間,把它遞到了母親手中,“這些茶葉行裡買的茶葉,不僅貴還不好喝,我在網上買的毛峰,九十九就能買一斤,耐泡還好喝,比茶葉行裡實惠多了。
你拿去給那些搓麻將的沏茶吧。”
他一走出房間,一陣陣‘嘩啦嘩啦’的聲音登時湧入耳中——從當下的小客廳走到樓下去,樓下大客廳及至幾個房間裡,已經擺滿了麻將桌,老頭老太們聚集在一張張電動麻將桌前,結束一局麻將,便將麻將一堆堆推入麻將機中。
吵鬨聲,談笑聲鬨哄哄亂作一團。
“誒誒,蘇午,彆走彆走!”
蘇午才從一張麻將桌旁經過,那背對著他、滿頭白發、還蓄了長胡須的老者轉回身來,嬉皮笑臉地拉住他,敞開幾顆扣子的泛黃白襯衣裡,露出一根明晃晃的大金鏈子,以及墳起的強健胸肌——比起那根不知真假的大金鏈子,這裡的老頭或許更羨慕老者滿身的腱子肉,老太們也更攙他的大胸肌。
“又沒錢了?”蘇午皺眉向老者問道。
老者一拍大腿:“是啊,又沒了!”
“給二十。”
“五十啊,待會兒我和阿坤去吃碗米粉……”
“行,那就五十……”
“陶老頭越老越蠢啊,他本來就想給你五十的,你應該問他要一百……”
“閉嘴!”
牌桌上,身材高大、體格健壯的老者陶調元直接與坐他對麵的國字臉中年人洪仁坤廝打了起來,而這樣的場麵,其他的麻將客早已司空見慣,更有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拍手催促著他們使點勁。
見這場麵愈發混亂,蘇午從錢包中抽出一張五十塊的鈔票,放在牌桌上,在一陣笑鬨聲中,從客廳走了出去。
一道門簾將客廳內外間隔成了兩重世界。
不過這兩重世界裡,同樣都熱鬨非凡。
一棵大梧桐樹從客廳外的院子角落裡撐開枝乾,將院落的大片區域都納入它的樹蔭之下。
斜對著客廳正門的院子門敞開著,許許多多熟悉的人們在院門間來來往往。
院外的那條小土路上,已經停滿各種車輛。
院子裡的人們忙著將一疊疊桌子、條凳鋪開擺好,係著花圍裙的秀美女子正彎腰擦拭著一張圓桌,她忽然抬頭,看到蘇午掀開門簾走出來,眼中頓時光芒明媚:“師兄!”
“珠兒。”蘇午笑著點了點頭。
他正要走過去與珠兒師妹交談幾句,一陣呼喝聲從側方傳了過來:“阿午,過來,對對菜單!”
蘇午循聲望去,隻見幾個汽油桶加泥巴砌成的爐灶與高桌前,一高胖老者守在砧板邊,手中菜刀飛快切落,將一把把蒜薹切成小段,掃進旁邊的不鏽鋼盆裡,麵龐黝黑的老者盯著蘇午走近,憤憤不平地道:“還不如死了好!
現在還得受這活罪,平日裡給你一家人做飯,現在還得給你當宴席上的廚子!
看看菜單!”
說著話,老者李嶽山將砧板旁的一張紙丟給了蘇午,那紙張羅列著今天宴席的各道菜式。
蘇午慌忙接過師父丟過來的菜單,訕訕地笑著道:“我們也想做飯,您不是吃不慣現在人做的飯嗎?”
“哼!
煙抽完了,一會兒去給我買點煙草回來。”
“是……”眼看師父還是憤憤不平地樣子,沒有絲毫消氣的跡象,蘇午左看右看,而後向師父問道:“師娘去哪了?”
“怎麼,嫌老漢給你當傭人不夠,還要讓你師娘也一並過來,給你燒火做飯啊?”李嶽山斜乜著蘇午,刺了他兩句,但提及自己的師妹,他的神色終究又和緩了幾分,哼哼著道,“霓裳說附近有個菜市場的菜種類更多,新鮮又實惠,她霓裳買菜去了。
順道帶著你師爺他們去轉轉看看。
你看看今天的菜單行不行?
還得好吃,還得滿足那麼多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人的口味,老漢我想這菜單都差點想破了腦子!”
“是是是,師父您辛苦了……”蘇午連聲附和著,仔細看過那張菜單,又與師父對過一些菜式的細節,之後便被師父催促著出門去買煙草。
他橫穿過院子,院門左側圍牆下的花圃裡,栽著一根葡萄樹。
葡萄枝葉攀附在木架子上,一串串沉甸甸的葡萄在日光疏影裡,搖曳著青澀的光。
些許光斑灑落在葡萄架下的小桌上。
赤麵虯髯的道人斜靠著長椅椅背,一條腿搭在小桌上,隨微風吹拂,發出細微的喊聲。
蘇午從他身旁經過,看著赤龍真人睡得正酣,便沒有叫醒他,徑自走出了院門。
院外的土路上,牽著一隻大公雞的漂亮女孩,正與一白裙飄飄、清秀如鄰家的女子手挽著手,輕聲細語著甚麼。
清秀女子柳飛煙首先感知到蘇午走出院門,她口中‘呀’了一聲,轉臉看向蘇午,不知是不是因為她們先前聊的內容,正與蘇午有關,是以在飛煙望向蘇午的時候,便已經心虛地紅了臉龐。
“飛煙,鶯鶯。”蘇午喚過二人,與同樣有些心虛的江鶯鶯問道,“你爸媽到了嗎?”
“應該快了,他們不熟悉這邊鄉下的路。”江鶯鶯小聲答道。
“不著急,讓他們開車小心些。”蘇午囑咐過江鶯鶯,又與柳飛煙說道,“先進去坐吧。”
“嗯,嗯!”
兩女異口同聲地答應了,詢問了蘇午出門乾甚麼,竟未有如以往一般跟上來。
她們目視著蘇午從身畔走過,柳飛煙眼中水光盈盈,在她身側,似有虛幻雲氣若隱若現,內裡乍現三張精致而美麗的臉孔,俱癡癡地望著蘇午的背影。
蘇午才轉過巷子口,一輛汽車便在他身側緩緩停駐。
汽車右後側車門被一隻纖細修長的手掌推開來,踩著尖頭細高跟,一身紅色衣裙穿在身上,不顯絲毫庸俗,反而更襯托得她美豔不可方物、勾魂攝魄的女子,從車上下來。
前側駕駛位的車門亦被推開來,一個頭上隻有一層薄薄的頭發的女子跟著下車。
她雖然沒有滿頭長發,但這薄薄的一層寸發,卻更襯托出她身上的聖潔莊嚴氣質。
從旁經過的人們紛紛逐步,觀察著這穿著一紅一黑兩色衣裙的女子。
或許是驚詫於黑裙女子留著與和尚也差不多的發式,也或許是被紅裙女子的美麗搖撼了心神,禁不住駐足停留。
紅裙女子走近蘇午,俏生生地站在他跟前,與蘇午相距不過半米距離,二人距離得如此之近,以至於能感應到彼此的氣息。
寧靜幽香的氣息縈繞在蘇午鼻翼之間。
丹加仰著頭與蘇午對視,麵龐豔若桃花,輕柔地喚著蘇午:“尊者。”
完結感言後天寫,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