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格爾的驚呼還在冰冷的空氣中震顫,懸浮摩托的引擎發出不安的低鳴。
“現在……現在該怎麼辦?”
陳墨瞳的呼吸幾乎停滯,視線死死鎖定在那片凝固的恐怖上。
那龐大如移動山脈、形似猙獰鯰魚的黑影——
在吞噬了那道代表路明非的金色流光後,仿佛時間被按下了暫停鍵。
它的動作停住了,像是變成了一座矗立在血色冰海上的巨型漆黑雕塑,似乎就連翻滾的血色波濤也隨之變得平靜而遲緩。
龐貝的龍骨十字被丟到了遠方,顯然路明非不是盲目地想要給這條黑色鯰魚加餐。
“不要怕!這是技術……不對不對!團長應該是想從裡麵把這東西開膛破肚!”
雖然芬格爾努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但他的聲音卻帶著明顯的驚愕與恐慌。
這跟他預想的情況截然不同。
他本想著憑借軍團之主的實力,把這頭鯰魚剁成細細的臊子都沒問題,卻沒想到路團長卻像是自投羅網一樣把自己送進了鯰魚的嘴裡。
難道這就是軍團之主處理那個“收束器”的手段?
不能影響黑王複蘇……不能擊殺黑王……哪怕隻是一具還沒覺醒意誌的龐大軀體。
最重要的,戰甲係統在目鏡上顯示代表路明非生命體征、能量反應和具體位置的數據全部都詭異地歸零了,像是進入到了一個完全隔絕信號的虛無。
“再等等……或許會有轉機。”
芬格爾喉嚨有些乾澀。
……
沒有漆黑腥臭的食道,也沒有可能會存在為了消化自己的擠壓、腐蝕或是撕裂。
當路明非衝入那頭巨獸如黑洞般的巨口時,他能感覺到自己像是穿透了一層無形的界膜,而不是墜入深淵。
瞬間,失重感消失。他腳踏實地。
他站在一片廣袤無垠的荒原之上,腳下是乾裂的土地,寸草不生,隻有風卷起細碎的塵埃,發出嗚咽的低語。
這裡對他而言並不陌生——矗立在眼前這棵仿若刺穿了天穹的宏偉黃金巨樹便是最熟悉的坐標。
正是世界樹所在的終極之地!
不過不同的是,過去他的意識總是降落在遠方,雖然目光能觸及到世界樹的存在,但仍相隔著一段漫長、或許永遠不可能接近的距離;
如今,路明非的真身親自站到了這棵宏偉到令人窒息的黃金巨樹下,哪怕他是改造後的基因原體之軀,跟這巨物相比也仍渺小如塵埃。
但他站得筆直,頭顱高昂,直視著這棵巨樹的樹乾。
他能看見世界樹的表麵仿佛天然銘刻著比龍文更加深邃、更加本源的神秘符文,它們緩緩流動,如同液態的黃金星河。
可是在樹乾中央,有著一道令人戰栗的裂隙。
裂隙的周邊流淌著介於熔岩與星雲之間的物質,就像是世界樹的一道猙獰創口。
而在創口的最深處,某種超越心跳頻率的搏動正不斷傳來——
咚!咚!咚!——
像是整個世界被釘在鍛造台上的震顫。
似乎察覺到了路明非的到來,一隻巨大、猙獰的熔紅豎瞳自黑暗創口的深處睜開了,一股龐大、狂暴的毀滅意念似乎隨著祂的蘇醒如同海嘯般轟然襲來。
路明非渾然不動,毫不畏懼地與這隻瞳眸對視。
眼前的,才是真正的黑之王,諸神的黃昏——尼德霍格。
祂如今沉睡於此,與這棵代表龍族力量根基的黃金巨樹共生。
那頭身形龐大的黑色鯰魚不過是這座孵化場所孕育出來的身軀,待其身軀成長到成熟的地步,沉睡在此的黑王意誌才會從世界樹降臨至那副身軀,變為嶄新的黑王,重新降臨世間。
黑王的身軀被毀當然也屬於“乾擾黑王複蘇”,所以路明非沒有出手毀滅那頭黑色鯰魚,以免觸發那個保護黑王孕育的“收束器”時間機製。
現在正是最關鍵的時刻——決定路明非與他的軍團,乃至這個世界已經發生的事實是否會被強行重置到過去某個節點的時候。
噗通!
一聲心跳劇烈搏動的聲音響起,像是悶雷炸響般傳遍了整座荒原。
繼黑王被“打擾”而蘇醒後,第二次衝擊來臨了。
但這一次不是精神衝擊也不是實質性的能量攻擊,路明非感受到的是一種本質的“抹除”,或者說是“重置”!
就像是在提前展示收束器的力量,又或者是在揭示收束器啟動後的結局。
路明非低頭看到了自己纖細、蒼白、屬於少年人的雙手;同時被金色光芒籠罩的地麵,與視線的距離變近了——
他不再是那個高大的基因原體。
他的力量、成為基因原體的強大改造、軍團的動力裝甲、啟示之劍——一切都像是被抹除掉了,像是從未存在過一般。
他變回去了以前那個衰小孩的模樣。
恐懼?或許來自衰小孩的本能有過那麼一瞬悸動,但下一秒便被屬於軍團之主的堅韌意誌碾碎。
“就這樣麼?”
路明非的聲音不高,帶著一種近乎嘲諷的平靜,“以為剝掉我的裝甲,就能讓我發抖求饒了?”
世界樹裂隙中的意誌存在似乎被這輕蔑徹底點燃了,更加恐怖的力量爆發——
路明非腳下龜裂的地麵在一瞬間崩潰破碎,灰黑色的岩石扭曲成無數尖銳的刺,從四麵八方刺向那個渺小、變回單薄少年的身影!
路明非沒有閃避,也無路可閃。
他邁開雙腿,迎著那足以撕裂靈魂的石刺風暴,朝著黃金巨樹的方向,發起了衝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