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某國資委辦公室內。
陳飛雲的對麵坐著國資委的數名領導,而他們所討論的事情,就是有關近期金融市場波動的問題。
事實上,這本來應該是證監、銀監操心的工作,但由於所牽扯產業的特殊性,本來就與星火小組關係密切的國資委,就順理成章地成了處置小組的帶頭人。
“.前期的線索彙總之後,到現在基本上都已經查清楚了。”
陳飛雲一邊親手給其他與會人分發材料,一邊開口說道:“根據證監那邊提供的消息,這段時間內的絕大部分資金流動主要都來自於幾個固定的營業部,與我們前期的判斷基本相同,背後是紅林、黑石在操盤。”
“不過,他們這次大規模使用了老鼠倉,客觀上講,追查難度很大,取證難度更大。”
“想要抓住他們、或者想要直接定罪,都是不太現實的,但我們也不能放任不管,相反的,應該要儘快對他們形成反製。”
“這個動作一定要快,因為他們這次的目標是很明確的,就是要對幾個小公司下手,通過二級市場交易的方式拿下足夠的股權,然後再跟一級市場配合,最終達成惡意收購。”
“目前,根據初步統計,他們‘狩獵’的目標基本囊括了與運載火箭、航天相關的所有重點企業,其中跟長征9型運載火箭直接存在業務關聯的,就有7家。”
“一旦讓他們達成收購,不能說我們會蒙受多大的損失,但在未來的項目經營和管理上,是一定會出現問題的。”
“所以,我的建議是,各個部門要快速反應起來,無論是用經濟手段,還是直接用行政手段乾預,必須要打斷對方的行動。”
陳飛雲的話說完,會議室裡的眾人紛紛點頭。
一個戴著眼鏡的男人看著手裡的材料,突然笑了一聲道:
“你彆說,這事兒還真的挺有意思。”
眼看大家的目光彙聚在了他的身上,他連忙開口解釋道:
“紅林資本這次的行動基本上是複刻了我們在北美、尤其是在美國市場上的並購操作。”
“白手套操盤,借助二級市場造勢,一級市場收購之後放出重組消息拉抬股價覆蓋成本,同時完成產業整合這打法根本一模一樣嘛。”
“不過,他們好像忽略了一個問題,就是華夏和美國當前的行政環境是完全不同的。”
“這套手法在美國行得通,在我們這真能行得通嗎?”
聽到他的話,陳飛雲緩緩點了點頭,回答道:“行得通。”
“他們選擇的標的規模都不大,盤子更小,事實上,如果不是我們提前有所準備、發現了他們的動作,很可能大部分收購工作都已經完成了。”
“最典型的案例,就是江蘇高科。”
“這支股票的價格已經下跌了超過15,對比起過去幾年的走勢來看,這已經是相當大的跌幅了。”
“總的來說,他們這次的動作極為敏捷,當然,這也算是紅林一貫的作風了.”
“確實是。”
眼鏡男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臉上的神情變得有些凝重。
“2003年的時候,紅林資本曾經參與了對大豆的期貨操盤,當時我們也是被打的措手不及,如果不是保利科技出手跟阿根廷方麵達成了一致,恐怕那一關我們都很難過得去。”
“2006年,他們又對境內房地產下手,同樣的,我們也是在技術突破和大項目兜底的前提下,才算是保住了基本盤。”
“紅林資本在華夏的操盤手,那個叫季誠的,我也算是印象深刻了。”
“他的風格就是這樣的,一旦認定,動作又快又猛,根本不給你反應時間。”
“他是個很強力的對手——之前的幾次失敗,他都不是敗在能力上,而是敗在大勢上。”
“說實話,哪怕到現在,我們都還沒有把握能單純依靠市場手段去打敗他”
“所以很幸運,我們也不需要真的依靠市場手段去跟紅林資本對抗。”
陳飛雲接話說道:“我已經跟航天動力、跟星火小組做了確認,他們的反饋是,嫦娥五號項目會按照預定計劃執行,出問題的概率很低。”
“另一方麵,有關近炒的最熱的itv技術,星火的答複很明確。”
“就兩個字,可以。”
“所以,基於現在的情況,我們的策略也已經很明確了。”
“那就是,儘可能拖慢對方的進度,給研究所那邊爭取時間。”
“隻要等到第一個成果出現,對方所有的策略,就都不攻自破了。”
“這不容易。”
辦公室裡,有人舉手打斷了陳飛雲。
隨後,他繼續說道:
“對方進行大規模並購的初衷跟我們在美的並購是一樣的,雖然表麵上是追求經濟利益,但歸根結底,還是為了控製權。”
“所以,維持均勢對我們來說有可能並不是一件好事,震蕩期是最容易吸收籌碼的時期,這一點我們大家都知道。”
“要打,就得把他們一次打死,乾脆就打到底,拉到頂,把他們的籌碼全部洗出來。”
“唯一的問題是,我們沒那麼多子彈。”
陳飛雲讚同地點了點頭。
實際上,他的判斷也是跟男人基本一致的。
紅林資本操盤的邏輯聽上去複雜,但總結起來,路線其實很簡單。
首先是基於itv技術負麵消息的大規模砸盤,然後是在底部吸籌,並借助後續的發展拉抬股價,達成控製。
現在,他們才剛剛進行到第一步,想要打斷他們的策略,就隻能在他們大肆做空的過程中,強行把股價拉起來,把他們的頭寸全部拉爆,徹底斷絕後續繼續操盤的可能。
但這一點,真的有那麼容易做到嗎?
金融市場上,想要達成對價格的操控,無非就是兩種方法。
要麼打資金牌,要麼打信息牌。
而現在,對方已經投入了巨量的資金,同時還在占據了信息的優勢,如果己方想要反擊的話,就必須投入數倍以上的額外資金。
而這麼做,其實是“不經濟的”。
當經濟手段變得不經濟時,它就不會再被列入可選項中了。
陳飛雲皺眉思索了片刻,開口說道:“不是沒有辦法。”
“各位先動起來,找到幾家關鍵企業,做好前期溝通,避免事態實控。”
“尤其是注意,要跟各企業負責人打好招呼,告訴他們,這件事情絕對不是一次簡單的‘商業活動’,而是我們的全球策略都影響重大。”
“意識先要建立起來,不要光看到蠅頭小利——大不了,他們這段時間虧的,以後我們用政策來補!”
說到這裡,陳飛雲稍稍停頓了片刻,隨後繼續說道:
“這些問題處理好,剩下的事情我去處理。”
上海,紅林資本總部辦公室內。
季誠滿意地看著眼前的報表,對一旁的等著聽彙報的資方代表說道:
“我們的計劃進行得很順利,目前的做空頭寸已經投入了20,相比起預定的風險度,還要稍微低一點。”
“但相對而言,我們所達到的效果,要比預算中同等資金量所達到的效果還要更好。”
“這說明了兩個問題。”
“第一,華夏市場本身對所謂的itv技術、對嫦娥五號探月工程的信心就不如官方報道的那麼堅定,一旦出現風吹草動,跟風的散戶數量會迅速提升。”
“第二,從大資金的角度來看,近期華夏資金的主要流向是在美股航天概念股上,毫無疑問,這是受特斯拉參與重返月球計劃的影響。”
“綜合來看,資本還是聰明的,它總會自己選擇該去的方向。”
“我們做的這一切,其實都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
對麵的資方代表微微點頭,但他並沒有立刻對季誠表示讚同,而是開口問道:“所以你對技術的判斷,完全就是基於資本市場的反應,對嗎?”
“我們很擔心這種判斷的準確性.我們希望看到的,是完備的、專業的儘調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