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自己或許沒有察覺,但李易第一眼就能看出她已經變了。不再是那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而是像母親那樣的底層勞動者。
高傲的下巴不再揚起,肩膀不自覺收縮,脊梁微微彎曲。始終低著頭,身上散發著一股地下室的黴味。
李易如此稱讚道:“很了不起,我不如你。”
“彆誇我,我有自知之明.”白石微微低頭將臉龐埋在胸口,李易搖搖頭道:“我說的是實話,活著就很了不起了,何況還給我出醫療費。”
這個稱讚許多仙道時代的天驕都未曾得到,並非李易偏心或給予什麼特殊的待遇。他經常誇讚他人,隻是誇讚的對象很少是那些生而豐衣足食的人。
李長生遊曆紅塵千年之久,見過最多的不是天驕與王侯將相。而是最底層的勞動者,是將頭埋在黃土裡的百姓。在現代他本身就是農民,從小乾農活長大,7歲就開始下田插秧。
勞動者活著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無論古今都是如此。
李易手掌蓋在白石頭上,微微將對方的頭抬起來,微笑道:“不必為這十年感到羞愧,我為你感到驕傲。”
白石將頭低得更深,耳根一片通紅。肩膀上的小人也不自覺的做出了同樣的動作。隨後瓊羽立馬給自己一個大逼兜著,身體在半空中轉了兩圈。
由於兩人特殊的聯係,白石好似也被扇了一巴掌一樣,轉頭惱怒的瞪了一眼瓊羽,問道:“瓊羽你乾什麼?”
“沒。”小人麵容冷漠的回答,“還是想想該怎麼收場吧?我們已經走到儘頭,不知道道友能不能創造一個不存在的曆史。”
字裡行間帶著濃濃戒備與嘲諷,白石雖然無法讀對方心思,但還能聽出瓊羽對於李易的非常不待見。
李易道:“我說過了,帶你回15年前,這一點不會變。”
瓊羽反駁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前麵已無路,不存在的事物你要如何前往,彆說是15年前了現在再往前推一分鐘都不可能。”
李易說道:“所以我才說你愚笨。”
又一次被辱罵,瓊羽徹底炸毛了,在白石的肩膀上不斷跳來跳去:“你很聰明,有本事創造一個不存在的曆史。沒有靈氣與法則,怎麼可能會存在光陰。”
“曆史是人活動軌跡的延伸與記錄,它存於人心,存於無數百姓心中,而非靈氣與法則。莫要將靈氣以外的時代當作虛無,你們這些自詡為仙神的人啊,在我麵前什麼都不是。”
李易招手一揮一根平平無奇的毛筆破空而來,筆尖的毫毛用的是羊毛,筆杆是壓縮木頭,上邊的漆也沒什麼名堂。
唯一不一樣的就是蘊含著陰司的氣運。
這是李易用來冊封城隍的毛筆,他記得當時是在路邊雜貨鋪買的,10塊八毛錢。自從那以後李易就不再使用過這支筆,理論上它的地位相當於古代九鼎,是陰司正統的象征。
而陰司也掌管著眾生睡夢,正好讓自己借用一下這個職能。
集萬萬人之夢,回憶往昔。
李易來到窗戶邊,打開窗戶讓十年前的風吹進來,吹拂在自己與身後人的臉龐上。
“它可以是第1個文字的出現,是遠古人類在壁畫上畫下的圖案,是倉頡造字,是堯舜之治,是這樓下的小販。”
“是人民創造了曆史,而非你我創造了曆史。”
他微微側過頭來,微風扶起他的青絲三千,那平平無奇的麵容下不知隱藏著多少令世界為之傾覆的偉力。
平淡的語氣下,埋藏著來自歲月的滄桑,仿佛一個垂垂老矣的老者。
“我活了五千年,曆史也存於我心,這裡可以是起點,因為我記得。”
外邊藍天白雲,車水馬龍,醫院前小販站在水果攤前吆喝,無數人來來往往。衣作打扮與並沒有太大的不同,隻是手上沒有時時刻刻都握著手機,沒有時時刻刻都看著手機。
智能手機要三年後才普及,4g才剛剛推出,移動支付還沒有出現。
街上會有飛車黨,黑社會電影廣受歡迎,齊地正在打仗,一切都不比十年後好。
可這裡畢竟是他生活的年代,是他曾經為之奮鬥世界。
一座10年前的小城映入眼簾,在天邊遠方仍有越來越多的建築與人出現。神州有多少人睡覺,有多少人存在與15年前,這裡就有多少人。
白石也走到了窗戶邊,眼神略顯激動的望著外邊熟悉而陌生的小城市。她雖然不是神州人,但7歲就跟母親來到神州這個名為禦城的鄉下生活,可以說記事以來幾乎都在神州。
回首過去的生活,唯有這個時期她是幸福的。家庭美滿,有個喜歡的人,未來有著大好的前途。
“假道士看到那個摩天輪了嗎?我們以前經常去的遊樂園,那時你第1次坐上摩天輪,嚇得腳都站不穩了。”
“嗯。”
“還有那個體育館,我記得門票是5毛錢一個,我們經常去打羽毛球。”
“嗯。”
“還有還有.”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白石雪見始終微微彎曲的腰逐漸挺直,臉上開始洋溢著笑容,一顰一笑都帶著陽光。李易隻是點頭,靜靜的傾聽對方的言語。
而瓊羽像是一個局外人,她隻能木訥的看著眼前的一切,這超乎他認知的一切。
因為你記得所以能創造一段曆史,還說曆史的起點不是你?還誣賴是我耍陰謀詭計?
可惡啊,果然人類的心都黑的,一個字都不能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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