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昆繼續說道:“李兄,萬物有靈,莫要再行殺戮之事。你看這小家夥多有靈性,就不要.”
“你是和尚嗎?”李長生打斷道,隨即五指合攏徹底掐滅了天乾甲子的靈智,再次張開時手中已經多了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
淺藍色,一縷縷的雷霆在表麵閃爍。
“吃下去,我幫你煉化。”
“額你看這東西冒著電,會不會紮嘴啊?”
話音剛落,李長生直接將珠子彈進了何昆口中,隨後便將其摁在地上盤坐入定。
如此又是三個月過去,何昆再次睜開眼睛,微風吹拂他的發絲,是一縷縷烏黑亮麗的發絲。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龐,上邊的褶皺已經消失。從虛空中凝結出一塊冰晶,映照出了一張英姿颯爽的臉龐,仿佛夢回500年前。
思緒也變得無比的清晰,不再是此前那般渾濁濁的一片。
但這都是表象,他沒有突破化神。
庭清道人微微歎息,也看出了何昆此刻的狀態。又加了幾年的壽命,可終究難逃一死。
化神,化凡為神,可天底下又有幾人能成?
李前輩功參造化,其境界恐怕不弱於劍仙多少,甚至更甚之。但難逆天命,修行終歸是個人的事情,他人幫的再多也無用。
更何況何昆此刻已經是半殘之軀,能夠撐到現在也足以說明其道行高深。要是換做自己,恐怕早在7年前就已經坐化了。
李長生麵容依舊平靜,說道:“又多了三年壽命,以你的道行應該能再撐六年。我聽聞太古神山中有一株神藥,聞者增壽百年,食之立地成仙。”
“李兄,那株神藥是大山妖族的命根子,你難道還能把整個太古神山給屠戮殆儘?這不是你的作風,你走火入魔了。”
何昆嗓音不再嘶啞,變得低沉帶著一絲磁性。
“夠了,我好累。你知道嗎?如果不是師妹臨死之前讓我照顧你,我一定不會理會你這個混蛋。”
“天下沒了誰照樣日出日落,這是你告訴我的。而你沒了我們這些人,也可以繼續走下去,繼續修行。修行道途上與親友離彆是所有人都要經曆的事情,不要再像一個孩子一樣再拽著不放了!”
何昆的聲音微微拉高,抬頭直視那個麵容清冷的白衣青年。
“生死命由天,我何昆從來沒有為此後悔,這裡就是我的終點。”
李長生沒有回答,清冷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
半響過後,語氣平緩的說道:“我能救你,等我。”
說完,他便轉身背著天劍離去,而方向是太古神山。
何昆連忙起身想要阻止,可忽然絕劍攻心一口血汙吐在了地上,氣息瞬間萎靡下去。他隻能扭頭求助於庭清道人,道:“快攔住他,太古神山不是他一人能夠闖的那裡咳咳咳咳.有著太多自遠古時期就存活至今的存在,哪怕是師妹也僅僅能壓製。”
李長生很強,一對一的話這天下恐怕少有敵手,但雙拳難敵四手。
庭清道人猶豫了幾秒,一咬牙騰飛追了過去。半響過後,他忽然又飛得回來重重的砸進了半山腰。
“前輩,打不過呀。”
戊子年,今年天下落了一場瑞雪,凡俗迎來了初步的太平。
何昆頭發再次花白,臉上有了些許皺紋,但並沒有三年前那般衰老。因為他已經不再刻意的壓製傷勢,任由自己的生命走向終點。
李長生也回到了天劍山,他回來時身上的道袍破破爛爛,胸口多了一道巨大的爪印。
他受傷了,何昆第一次見到他受傷。雖然並不重,但也足以說明太古神山中有著一位恐怖存在,或者有著許多比肩化神的凶獸。
李長生對此行並未透露半分,可終究是拿不到藥。
“何長老,我該怎麼救你?”
這是他回來時說的第一句話,亦如當年一樣。
何昆微微一笑,蒼白的眼眉彎曲,輕聲道:“陪我喝兩杯吧。”
李長生沒有回答,何昆就當他同意了,從他自己親手搭建的茅房中拿出了幾壇米酒與一個土碗。對於修士來說這未免過於簡陋,可對於兩人來說足夠了。
兩人坐在已經淪為廢墟的劍宗大殿中,席地而坐,一碗一碗的大口喝了起來。這曾經的天下第一宗早已被綠蔭掩埋,不複往日盛況。
“你第一次上門的時候,門內的弟子們恨不得把你大卸八塊。我當時愚笨還笑了,以為小雲舒是找到喜愛之人,早知道我就把你大卸八塊了。”
何昆麵容微微發紅,酒不足以讓人醉,可人卻想醉。
“雖然我不知父母是何人,可大長老像是我父親,小雲舒像是我女兒。宗門為了弟子免受紅塵之苦,親人離彆之怨,於是便把弟子早早納入仙門。可親人不是流著一條血的人,而是吃著一桌飯的人。”
“李兄,你農家出生,應該早就習慣親友彆離才對。現在噗哈哈哈,像個孩子一樣,著實讓人發笑。”
李長生手中的動作頓了頓,隨後仰頭將一大碗酒飲儘,再次放下酒杯時臉頰也有了些許紅潤。
“我放不下.”
“放不下也得放,其他方麵我沒資格教你,但唯獨這方麵我要說道說道。生離死彆是常態,莫要執迷不悟。”
李長生微微點頭,隨後抱起酒壇豪飲。何昆哈哈大笑,隨後也抱起了酒壇開始喝了起來。
“痛快!今日一醉方休。”
幾壇米酒沒一會兒就見底了,好在上清宮為他們準備了非常多的酒,一壇又一壇的往裡送。
何昆喝的大醉伶仃,伸手挎著李長生的肩膀,滿嘴酒氣的說道:“李兄,我死以後你就帶著天劍走吧,不要留在這裡了。沒有人沒有人能讓你李長生停留,你不應該止步於此。”..
“不要像小雲舒一樣為你停留,修行修行,砥礪前行。無論遇到何種困境,無論誰死了都要一直向前,一直向前.”
“李長生不應該停留於此。”
說完,何昆便閉上了眼睛,發出了均勻的鼻息聲。
而李長生靜靜的坐在那裡任由他靠著自己,一碗又一碗的喝著酒。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了一道聲音,一道來自凡人的聲音。
目光投向山外,天劍山的山腳下聚集了無數的凡人,他們在搭建起了天台,獻三牲,燃起香火。
一個身穿明黃色龍袍,頭戴平天冠的凡人站在天台上。
“臣,上承天道,下順萬民,驅逐百年禍亂,堪定天下梟雄。於戊子年設祭於天劍山下,告知仙人。”
“收複衛朝之地,皆受於冠武真人,特此建國,建元冠武!”
山風將他的聲音送入了天劍山,越過那半山腰上無數的墓碑,跨過一座座廢墟,最終傳入大殿中。
一滴水珠從李長生臉頰滑落,他伸手拍了拍靠在自己身上的何昆。
“何長老,天下太平了。”
何昆沒有任何回應,滄桑的臉龐上帶著一絲笑容,笑得眼眉都彎曲了。
李長生用顫抖的雙手捂住了眼眶,口中發出歇斯底裡的怒吼聲,無窮無儘的七情六欲湧上心頭,徹底的斬去了最後一絲太上忘情。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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