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周文來說，將繳獲的日軍裝備送給友軍，那已經成了習慣，從來不覺得心疼。
這幾年算下來，凡是在抗日戰場上跟傭兵團合作過的國軍部隊，包括趙長樹的模範師，都接受過周文饋贈的大量日軍裝備。他自然不會想著要彆人承什麼情。
隻要是敢於跟鬼子作戰的部隊，在周文眼中都是可敬可佩的友軍。那一點點繳獲的裝備，隻要能讓友軍部隊多殺幾個鬼子，少死幾個抗日官兵，都是值得的，聊表心意而已，不關乎什麼人情。
隻是他現在可顧不上這些了。
上了輪船後，周文馬上就下令所有官兵抓緊時間睡覺，就是蒙雨庭等一眾紅眼軍官都被他強令去船艙休息。
而他和一分隊的兄弟們則是在船上輪班值守，守護著全軍的安全。
……
夜裡三點鐘，輪值回來後正在船艙內用武當心法打坐的周文被妙花叫醒了。
“要到了嗎？”周文睜開眼睛就問道。
“我問過了，還有一個小時，總歸是夜裡航行，船速不可能太快。”
周文一聽就知道妙化有話要說，不然不會這麼叫醒他。
“說罷，什麼事困擾你這個大師兄了？”周文打趣道。
妙花很少有這種要單獨跟周文談話的時候，所以他今天沒有跟周文拌嘴，而是歎了口氣說道：“其實小山他們心中也有一些疑惑，都不好直接來找你說，今天我在甲板上值守，心裡就想了很多事，覺得不吐不快。”
“師兄請說。”周文也鄭重起來。
“其實就是對咱們全軍這次來南京參戰，大夥兒心中有不同的意見。”
周文一聽，瞬間就明白過來。
自己這些年給兄弟們灌輸的都是保家衛國的理念，不打內戰，一心抗日。
以前千裡迢迢去上海，去長城打鬼子，那是因為中日還沒爆發全麵戰爭，隻有去雙方發生局部戰爭的地區才能放開手腳殺鬼子。
而這次不同，北方也有鬼子，而且還對傭兵團的大本營產生了直接的威脅。
傭兵團沒道理放著自己家門口的鬼子不理，反而輾轉幾千裡來到南方參戰，這就讓兄弟們產生了一些疑惑。
當然，明麵上的理由周文也給兄弟們說過，就是南京保衛戰的策劃是他周文率先提出來的，從哪個方麵來講，他都沒有置身事外的道理。
何況還有那位校長的一再催促，好似周文不來南京就不采納他的方案似的。
但根源還是在周文這裡，在他熟知的曆史上，在後世人銘刻於心的那場慘絕人寰的大屠殺。
這種情節，周文怎麼跟兄弟們解釋呢？
而這次來南京參戰，傭兵團幾乎是傾巢而出。不但是一團、二團，還有新加入的13師都一起上陣，就是飛行大隊都抽調了一半的戰鬥機過來，幾乎是傾其所有了。
但這樣值得嗎？
既然是要多殺鬼子，在北方，背靠自己的後勤基地，不殺得更多，更加酣暢淋漓嗎？
周文非常理解兄弟們有一些想法，邊聽邊想著怎麼給妙花解釋一番。
“師弟你知道，兄弟們出來幾個月了，都有些想家。但這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還是對於這次到南京參戰的目的有些迷茫。”
“特彆是我們一直以來都是保持一定的獨立性，不受任何方麵的製約，這也是師弟你多年來努力的結果。但這次南京戰役，這種幾十萬規模的攻防戰，對我們的製約太多了，反而不利於發揮我們傭兵團的戰力。”
“師弟你想想，南京戰役打了兩個多月，兄弟們被束縛在紫金山上，雖說也取得了一些戰果，但總體上是一種被動的防禦模式，就是要出動出擊一次，還要靠著你跟顧長官的關係。”
“特彆是這次那個桂某人擅自撤離雨花台，相當於是把咱們直接給賣了。要不是你和雨庭機警得早，說不定這次咱們就要被鬼子十幾萬人圍在紫金山上，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栗。”
“其實我想說的還是，這次來南京不可控的因素太多，大夥兒心都不踏實。就比方說這此突襲江陰，如果咱們被日軍早一步發現，武進就不是那麼好打了。而更危險的是，如果21集團軍的廖長官也跟那個桂中將一樣的尿性，我們豈不是又一次陷入絕境？”
“這幾天的戰鬥雖然說比較順利，但也可以說是比較幸運，因為我們是在敵後，一步踏錯就萬劫不複，想補救都沒有機會。”
“這些戰鬥都是靠你，靠雨庭你們的臨機決斷和超人一等的指揮來完成的，但都很冒險，也可以說是被逼無奈的冒險。”
“這種戰鬥太不踏實，大家的心也不踏實，時間長了，我擔心會影響到全軍的信心和士氣。”
周文聽了就心中歎了口氣，他知道妙花說的不僅僅是自己的意見，恐怕很多中高級軍官也有同樣的想法。
主要還是這些年傭兵團都習慣了自己做主的戰鬥，主動選擇戰場，主動尋覓戰機，主動攻擊敵人，基本沒有出現過困守一地的被動戰役，更很少會依靠友軍的幫助來擺脫困局。
即使是長城抗戰被軍委會與日軍私下苟合坑了一把，但那時日軍兵力分散，傭兵團要擺脫鬼子的圍剿並不難。
而這次就不同了，不論是向北方突圍還是奔襲武進縣，其實都是倉促之下做的決定，雖然戰鬥過程比較順利，在達成從江陰乘船回歸目的的同時，還大量消滅了日軍。
但從戰略上來看，這次突圍行動看似輝煌和圓滿，卻是被形勢所迫的被動之舉，內藏相當大的風險。一個不好就是全軍覆沒的下場。
這種被動局麵可是跟周文當初建立傭兵團的設想背道而馳。傭兵團的中心思想就是要按照自己的方式多殺鬼子，不計較一城一池的得失。
甚至在之前的預案中，都有在迫不得已之下，撤出離石縣進入大山堅持作戰的準備。這也是在呂梁山區建立鷹嘴崖基地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