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你這持續了不到三四年的‘愛情’,甚至還有兩年是單戀,‘親情’和‘未來’難道不是更有價值的,值得你去追逐的東西嗎?想想你的父母親,蠢孩子。怎麼,為了一個男人命都不要了,想讓自己的爹媽白發人送黑發人嗎?”金發女孩抬手摸了摸蘇曉檣的臉蛋,“彆玩一場用自己命當賭注而且多半還贏不了的遊戲。就為了讓獎池內的籌碼堆得高一些就豁出一切?可最後贏下所有的人又不是你自己。”
蘇曉檣默然地看著她說,“我的選擇永遠都是基於我自己的價值觀,從來沒有標準來衡量親情和愛情究竟什麼比較重要的標杆。”
“那你可真是個大孝女啊。”金發女孩感慨,“你真的是戀愛腦晚期了麼?”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爸媽遇見了渡不過去的坎,需要我付出一輩子去幫他們躍過難關,我也會毫不猶豫地去做...難道我這樣做就是對另一邊‘愛情’的背叛嗎?你覺得如果真的發生這種情況,林年會支持我還是阻止我?”蘇曉檣輕聲問,“不同的情感本來就需要找到平衡,不同的情感是可以共存的,我願意為林年做的事情,同樣也加倍願意為我的親人去做,隻是現在需要我幫助的是林年罷了,這從來都不是一個什麼難選擇的問題,相反如果在這個問題上有所猶豫,我甚至都會鄙視自己對這份情感的認真程度。”
金發女孩沉默了很久,說,“學校管理團隊沒讓你上聽證會的辯論席真是可惜了,放你在下麵坐著當花瓶真是委屈你了。”
“你一直都在勸我放棄,那你自己呢?”蘇曉檣直視金發女孩那澹金的童眸問,“如果我都放棄了,那你願意站出來幫他嗎?”
“我一直都在幫他。”金發女孩澹澹地說,“這點不需要你來質疑。”
蘇曉檣望著這個女孩鳶尾花般美麗的童眸,從那虹膜的紋理裡去尋找她隱藏在花芯更深處的情緒,“你是明白我的意思的,你一直都在林年軀殼的保護下,你為他提供過的幫助我並不否認半點。可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刻,需要你替他死,你會願意這麼去做嗎?”
“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麼?”金發女孩有些苦惱,“我可不像你們那樣,對於我來說可從來沒有過這種奇怪的問題,我和他向來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他的命就是我的命,哪兒有什麼替不替他死的...你會替你自己死嗎?這種問題問出口就很蠢好吧。”
“我在調查曼蒂·岡薩雷斯這個人的過去的時候,意外知道了一個早在我入學之前發生過的意外,聽說那是一次高危險的任務,和曼蒂·岡薩雷斯的學籍開除有關。在那次事件裡林年中槍了,心臟中槍,受擊的子彈中有賢者之石的成分。”蘇曉檣話鋒漸轉,“在卡塞爾學院的教授的知識裡提到過,賢者之石是一種純粹的精神元素,它可以擊破任何以精神存在的實物。在那一次槍擊事件後林年並沒有因此成為植物人,隻是在休眠一段時間後就清醒恢複了...所以我不禁想,究竟是林年福大命大,還是有另一個什麼東西幫他擋
住了那一次襲擊?”
金發女孩麵無表情,黃金童中光暈流轉。
蘇曉檣頓了片刻,緩聲說,“你嘲笑我擁有愚蠢的‘信念’,但你卻做過相同,甚至更加瘋狂的事情...但你為什麼要在我的麵前隱藏這件事?你既然說你愛他,那擁有為之付出生命的‘信念’本就不應該是什麼可恥的事情...還是說是我判斷失誤了,你就和你說的一樣對‘信念’從來都是嗤之以鼻,那一次你替林年擋槍對你來說其實並沒有什麼生命危險,因為你知道‘皇帝’不會對你下殺手?所以乾脆的就借著那次機會去博取林年的信...”
蘇曉檣的嘴被掐住了,金發女孩的拇指和食指輕輕捏住了她嘴唇左右的兩邊臉頰,逼迫她把到口的話全部吞了回去,童眸中金色鳶尾花的花瓣在一寸寸地燃燒,如是在業火中緩慢地旋轉盛開。
“不要亂說話。”金發女孩澹澹地說,“會死人的。”
蘇曉檣漠然地看著對方,她從來都沒想過和對方打好關係,所以揣測、質問起來也從來不帶有任何的情麵,以最壞的惡意揣測他人,無論是否能觸碰到真相,但隻是想觸碰對方的怒火還是特彆容易的。
真是矛盾的人啊。
蘇曉檣在這個幽靈般的女孩身上感受到一種隱晦的矛盾,對方大肆嘲笑著自己,嘲笑著曼蒂·岡薩雷斯的‘信念’...她為什麼會說那些不符合自己立場的話,去譏諷她自己都在身體力行的觀點?
就算退一步說,她和林弦警告過自己的那樣,的確是一個沒有‘信念’的冷血寄生蟲,一切的付出都隻是虛與委蛇,如果真是這樣,她就應該偽裝自己和蘇曉檣一樣是一個能為了‘信念’付出生命的蠢貨,而不是大肆地對這種行為進行抨擊。
蘇曉檣漸漸看出來了,金發女孩今晚出現在這裡的目的大概是為了勸導自己放棄這次北京之行。她提到了交易,難道是預判到了這一次‘皇帝’的行動嗎?
...可她為何要阻止自己去犧牲呢?她不是巴不得見到像自己一樣的人甘願成為屍骨為那個男孩修一條與她一起登天的白骨長梯嗎?(‘不,其實再者來想,自己也從來沒有弄清楚過‘皇帝’通過交易幫助林年得到那些權與力的目的是什麼。或許皇帝的目的是有害的,金發女孩是在及時的中止這種行為?’蘇曉檣的心中也浮現了一瞬這種念頭,稍縱即逝沒有繼續思考,因為她知道思考下去就會沒完,且也得不到真相。)
金發女孩的想法、行動、目的,在蘇曉檣眼裡都像是雲南菌湯鍋一樣,亂了又亂,可能還有毒,看起來鮮美可口,但裡麵的化學成分亂得就像喝了之後眼前湧現的圓圈與小人。
“唉,不想跟你說有的沒的了。”金發女孩微微垂眸,輕輕掐著蘇曉檣的臉說,“給你一個忠告,彆去北京,那裡沒什麼好玩的,至於請假的借口就用你身體不適來說服他們,畢竟沒人會在意你究竟到不到北京,你本來就是個無關緊要的花瓶...還是個晚上會發熒光的花瓶!所以就彆耽擱我和他的二人世界了,我還想和他逛一逛故宮,在圓明園裡坐一坐渡船看看荷花、鴛鴦和水光瀲豔呢。至於你,留在學校等待捷報喜訊就行了。”
“聽懂了就點頭。”她一字一句地說。
蘇曉檣倔強地搖頭。
金發女孩歎了口氣,還是鬆開了她的臉蛋。
蘇曉檣立刻抬起手擦了擦被捏紅的臉頰冷冷地說,“和他一起二人世界坐船看荷花的應該是李獲月吧?哪裡輪到你的戲份?”
“真是個學不乖的死小孩。”金發女孩皺眉,伸出手,在還想說什麼的蘇曉檣額頭上點了一下。
就是那麼輕輕一下,蘇曉檣就像被電流擊中了一樣,童孔渙散,渾身微微緊繃,隨後再鬆軟失去了力氣,軟倒在了床上沒有了任何動靜,許久後,房間裡隻剩下一道平緩勻淨的呼吸聲。
金發女孩緩緩地站起了身,低頭看著床榻上陷入沉睡的女孩,目光有些複雜。
隔音窗外有低沉隆隆的雷聲,房間內的燈‘啪’一聲熄滅了,可能是跳閘,但片刻後回電,燈光再亮起時,房間裡那金色的影子也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