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浦彌太郎在書中詮釋過愛,他說:“愛,就是讓對方活出自我。被愛,就是對方讓你活出自我。”
陳雯雯不敢說自己愛他,甚至不敢承認自己喜歡他。但隻是現在,隻是此時此刻,她是真心希望路明非能這麼一直變得更好下去,同時在心底的最深處,也卑劣地期望著,那個男孩能向自己伸出手——她沒有資格和勇氣去表達那份希冀,矛盾而敏感的女孩早已經把自己放在了低位,而作為低處的她永遠隻有希冀著對方主動牽起自己的手。
可這之於路明非,是否也是一個矛盾而敏感的難題呢?成為了一個更好的自己,他若是向著過去所喜歡的人,居高臨下地主動伸出那隻手,是否又顯得太過驕傲和自滿呢?是否會傷害到那個女孩脆弱的內心呢?
(文學社掛名的林年早已經看清楚了路明非和陳雯雯的心思,所以從來便不看好他們,因為他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被動的人與被動的人永遠無法握住對方的手,因為同時伸出他們會怯懦,同時靜默,他們會錯過。)
腳下的平衡失去了,陳雯雯往前栽倒,這一次她不是自己摔倒的,而是絆到了一根繩子,在摔倒的過程中她的視野看見了兩側岔路口內藏著的幾個人影,他們消瘦如骸骨,渾身上下隻剩皮包骨頭,麵部的脂肪已經看不見了,顴骨周圍的支持組織全部都不可避免地收縮,肌肉乾癟到能見到皮下紋理,他們蹲在地上手持著繩子絆倒了陳雯雯,如狼似虎地撲了上去!
夏望脫手飛到了遠處,地上的陳雯雯想要抬頭去找他,後腦勺直接被其中一個枯瘦的男人用力踩中不讓她爬起來,另外的兩個枯瘦人影也撲在了陳雯雯的身上把她死死按在地上,旁邊走來一個和骨頭架子沒什麼區彆的女人,雙手抓握著一個尖銳的鐵片,眼睛呆板而幽然地看向被翻過來的陳雯雯的腹部。
陳雯雯用力扭頭看見了岔路口深處的血腥一幕,那是幾具零散丟在地上的骨骸,帶著森然的蒼白以及少部分血痕,上麵看不見一丁點肉絲,而血紅的骨骼上則是殘留著無數的齒痕,甚至有著不少開裂的痕跡,裡麵被人為地嗦到乾涸。
在這段時間裡,迷宮內的生態早已經發生了變化,再殘酷和惡心的事情都發生過了,陳雯雯隻是撞上了其中的一件,也是稍微那麼“簡單”的一件。
陳雯雯意識到這些人想做什麼,已經做過什麼,恐慌在腦海中爆炸了,她始終還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在吃人這種不加任何文學修辭的血淋淋的詞語前發出了驚恐的尖叫,疲累的身體裡爆發出了不可思議的力量,將那些早已經沒有力氣的枯瘦人影掀開了。
被掀翻的兩三個枯瘦男人倒在地上一時間甚至爬不起來,他們早就沒什麼力氣了,剛才能暫時壓住陳雯雯都是因為這個女孩一時間摔昏了頭,比起爆發力,他們這些骨頭架子哪裡比得過還算是完好無損的陳雯雯?
陳雯雯掙紮著從地上準備爬起來,但身後那個持刀的女人凶狠地撲過來,她的體態是這群人中保持的比較完好的一個,至於理由——她那乾枯的麵部裡,那雙亮著微弱金色的瞳眸就是唯一的理由!即使她現在和乾屍沒什麼區彆,可骨髓中的龍類基因依舊讓她能在拚命的時候爆發出不可思議的力量!
她扯住了陳雯雯的頭發,乾脆利落地用手裡的鐵片割向陳雯雯的喉嚨,但沒成想陳雯雯用力地往旁側甩了一下頭發,她手裡抓住的發絲直接斷裂滑出,鐵片也隻在陳雯雯的脖頸上留下了一道微不足道的口子,鮮血從裡麵流出,血腥味更加刺激這個女人的食欲和求生欲,嚎叫著撲向想要逃跑的陳雯雯。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她快要燃燒完所有的脂肪和能量死在這裡,最後一搏的情況下,她依舊是個混血種,想要殺死陳雯雯還是輕而易——
突如其來的撞擊在持刀的乾枯女人的背部發生了,她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手上抓著的鐵片被一隻纖細孱弱的手死死抓住,在她的背上,夏望一口咬在了她的喉嚨上,沒有給她任何說話和求饒的機會,扯斷了她的動脈和氣管,但從裡麵居然沒有噴灑出太多鮮血,那些被扯出的氣管和血管就像是樹根一樣乾癟。
陳雯雯聽到背後女人倒地的聲音,轉頭就看見了這可怖的一幕,滿嘴是血的夏望從進氣少出氣多,不斷抽搐的女人身上爬了起來,呆呆地看著地上的她,那雙瞳眸裡泛著茫然和無措。
她很快打了個哆嗦,反應了過來,掃見了後麵地上漸漸恢複力氣爬起的那三個乾瘦的男人身影,連忙爬起來衝上去抱起虛弱的夏望,快步逃向迷宮更深處。
那三個乾瘦男人其中一個,哆哆嗦嗦地從口袋中摸出了一把手槍,沒有彈匣,彈倉裡隻剩下最後一顆子彈,那原本是留給他自儘用的,但現在貪欲和食欲的麵前,他還是選擇用來獵殺。
他舉起手槍,吃力地瞄準,在三點一線對準了那個奔逃女孩的身影時,舔了舔乾涸裂開的嘴唇,手指放在了扳機上。
下一刻,他扣動扳機.卻沒有發出槍響。
他疑惑地看向手裡的手槍,卻隻看見自己的斷手,而抓握著手槍的雞爪似的手掌已經齊根落到了地上。
三個人影來不及回頭,他們的腦袋就一同消失在了脖子上,不是切斷,而是被一股蠻力拍成了肉糊黏在了牆壁上,血紅的漿糊夾雜著大腦組織和骨骼的碎片,就像幾簇顏色不那麼豐滿的花朵。
乾瘦的幾具無頭屍體倒地,從他們的後麵,龍瞳耀眼的邵南音走了出來,右手抓著一顆死侍的頭顱,遠遠地望著逃向迷宮出口方向的陳雯雯,沒有乾預,沒有阻止。
她低垂龍瞳走上前蹲下檢查了一下那具女人的屍體,在那屍體的脖頸處一大塊血肉不翼而飛,地上也沒有見到相應的組織,至於它們究竟的去處自然也是不言而喻的。
邵南音長長地歎了口氣,將手裡提著的死侍的頭顱丟在地上,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在陳雯雯看不見的角落裡,她來時原本應該遭遇的大多數災厄都被擋下、殺死,而當她成功逃出迷宮之後的事情,就不再是邵南音所會乾涉的,也不是任何人所能去乾涉的命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