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我就知道他管不住嘴,虧我還用了一頓宵夜收買他,讓他彆瞎說話。”路明非嘟噥道。
林年沒有說,他用了一整個學期的宵夜才撬開了芬格爾的嘴,讓他把路明非回寢室自閉那段時間的情況全部告訴了他。
“我現在倒也還好了,嗯。”路明非說。
曼蒂低頭玩著自己的指甲,知趣地沒有插這個話題。
“如果,我是說如果。”林年說,“如果陳雯雯活著走出了尼伯龍根,你會選擇讓心理部洗掉她的記憶,還是.讓她走進你的生活?”
如果陳雯雯沒有死,他會怎麼選。
這個問題在林年問之前,他就在無數個夜晚自己問過自己了。
那是一種幸福的煩惱,倘若尼伯龍根事件他們完美解決了,沒有任何人死亡,陳雯雯也順利地活了下來,經過了那麼驚心動魄的旅程之後,他們兩個會走向怎麼樣的未來?
最大可能是陳雯雯會害怕混血種的世界,富山雅史教員他們也有足夠理由去洗掉她那段可怕的記憶,自此自己和那個女孩再無交界,互相遺忘在自己的世界裡。
說一個笑話,這種想法,這種可能性,是唯一能讓路明非感到安慰,能緩解心裡沉重到窒息的壓力的解。
因為無論是試想的這個未來,還是悲哀的現實,陳雯雯都永遠地離開了他,這麼看起來,似乎對於現狀來說區彆會稍微的小一點,讓他卑鄙的能稍微喘過一些氣。
但真正扼殺他,使得他痛苦的,是另一種可能。
他是記得的,在地鐵裡,自己就算暴血成為了怪物,那個女孩也主動用衣裳遮蓋著自己的鱗片,溫暖地擁抱著自己,那是否算是一種接受,代表著她對自己的接納?
有沒有一種可能,在尼伯龍根事件結束後,倘若她成功逃了出來,他們兩個便有了那麼一絲的可能性。那個女孩依舊會愛上新的路明非,喜歡上那個象征著‘S’級,從頭到尾都改變過的不再衰頭衰腦的男孩。
路明非覺得自己一定得去儘量克服混血種和普通人之間的差異性,即使不能像林年一樣將蘇曉檣帶在身邊,他們也可以在寢室裡和其他情侶一樣煲電話粥。
他們可以互相打視頻聊聊近況,隔著天南地北也能順著網線看著昏暗寢室燈光下對方的側臉,說著一些情侶該說的沒營養的話。
他們每天都會在QQ裡每天抱怨一下有的沒的牢騷,甚至去傾訴那些膩到死的甜言蜜語,隻要捱到暑假放假的時候,他就能坐飛機去陳雯雯的那座城市擁抱她,親吻她,去做一些曾經的,曾經那個趴在課桌上女孩背影的衰仔做夢都不敢去大膽夢到的美好的,青春的事情。
那是如蜜餞和奶油一樣甜蜜的美夢,做著這場美夢的人,張大著嘴巴等待樹上的如果落下。
不切實際的幻想從不殺人,因為不切實際,所以無足輕重。
當幻想隻差一步成為現實,你卻成功錯過,這才是真正令人抓心撓肺的悲哀。
你會絞儘腦汁地構想在那個沒有錯過的未來裡,你是多麼的幸福,而往往那份幸福有多幸福,你所處的深淵就有多痛苦。
“.我大概會讓她回到正常的生活吧。”路明非深吸了口氣說,“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
“這個答案會讓你好過一些不是嗎?起碼在這種設想裡,無論是現在,還是幻想中,你都沒有擁有她。”曼蒂端著紅酒看向餐廳外露天花園搖曳的椰子樹。
“曼蒂。”林年說。
“不是嘴欠,我覺得有些話其實說出來比較好過一些,他說不出來,就由其他人說出來,你們要覺得不合適,我道歉,然後閉嘴。”曼蒂說,“但最後我還是要多說一句,陳雯雯的死,是皇帝導致的,如果你們兩個在這個問題上內耗,就是隨了皇帝的願。”
“是我自己的問題。”路明非躺在椅子上,輕輕歎了口氣,把話題扯了回來,“早點下定決心就好,猶猶豫豫的,當斷不斷,就是這種結果。”
“按照我對皇帝的了解,就算你早早做出了決斷,和陳雯雯了清楚瓜葛,她一樣會被扯進來。”林年緩緩說,“你行動上放下了,但心裡放不放得下,彆人比你都清楚。”
“我知道你們想安慰我算了,不知道該說啥。”路明非摸了摸後腦勺,“彆拷打我了行不,哥。”
看著如坐針氈的路明非,林年還是選擇了鬆開他的肩膀,放他逃也似的離開了餐廳。
“陳雯雯成了他心裡的一根刺,想把這根刺拔出來恐怕要費點功夫了。”曼蒂望著路明非落荒而逃的背影說,“這就該你自己想辦法咯,如果不解決這個問題,恐怕皇帝以後還會讓他吃第二次虧,畢竟哪兒是痛腳就專打哪兒是祂的一貫作風。”
林年沒有說話,他也很想幫路明非,但在陳雯雯這件事上卻不知道從何幫起,因為他本身也是事中人,他說的話分量不足,無論站在什麼角度都有一種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感覺。
倒是有個人可能可以幫路明非走出來,隻是這個人現在並不在這裡。
“回去休息吧。”林年拿起紙巾擦了擦嘴,站起來準備離開的時候,背後桌對麵的人忽然說道,
“豁,這麼早就回去睡覺,你難道忘記我們兩個晚上的特彆安排嗎?”
林年的動作一頓,然後轉頭看向坐在對麵的女孩。
曼蒂·岡薩雷斯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翹著腿,拿著紅酒杯轉悠著金發女孩,語氣悠揚,相當沒心沒肺地把酒杯裡的好酒倒進護欄外空洞的海水裡,引得魚群在那鮮紅擴散開的甜美酒液中擁擠沉浮。
該來的遲早都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