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發生了什麼,李獲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這個幻境裡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言靈、十二福音,甚至那些賴以為傲的戰鬥的技巧,都無法通過這幅小孩子的身體使用出來。她簡直是穿越時空回到了那一天,回到了改變自己命運的那一日。
那麼她當然知道之後發生了什麼。
摔倒的她爬了起來,顧不上膝蓋和撐住地麵的手腕的疼痛,抬頭望向那前方從拐角走出的幾個男人,他們的黃金瞳在雨中那麼的顯眼,讓人無視了他們的長相,就像潛伏在水中的蛇,攪動著水波黏滑地向淹沒進水中的你遊來,那種濕冷和恐懼感隨著打落在身上的雨水一點點地滲透進你皮膚的毛孔裡,讓你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急促了起來。
情緒漸漸地在被融合進記憶裡,被同化,被設身處地、故地重遊地沉浸。
李獲月意識到了這一點,因為她望著那幾個熟悉的,走來的男人的黃金瞳,心中居然湧起了恐懼的情緒。
難以言喻。
她有多少年沒有發自內心的恐懼一些人,一些事了,即使麵對死亡,她都能坦然接受,可走進這片記憶,她居然被勾起了最原始的恐懼。
壓熄了心中那顫抖的念頭,李獲月從積水中爬了起來,儘可能地去呼吸平暢,讓那纖弱的手腳重新充滿一些力量,準備轉身向著原路返回重新尋找岔路逃跑。可就在她轉身之後,兀然發現來時的路也出現了幾雙飄搖的金色,由遠至近地走來。
無處可逃。那些腳步聲在雨點裡慢慢接近,每一雙黃金瞳都是那麼的冷漠,簡直不像是人類可以擁有的,柔弱的女孩站在雨水填滿的胡同中,向前踱步,又向後退,視線不斷地前後交替,生存的空間一點點被擠壓。
如果這是一場噩夢,那麼這個時候噩夢的主人就該驚醒了,她的心臟已經接近快要爆炸的程度了,那種窒息感讓人想要嘔吐,從喉嚨中噴湧而出的不是穢物和鮮血,而是體腔內的內臟,仿佛要把屬於一個人的所有構成組織全部嘔吐出去,直到隻剩下一具空虛的皮囊才能安心。
那些男人靠近了,野獸般撲了上來,輕而易舉地扯住了李獲月的手腳,將她按在了地上,那種絕對的力量對於孩子的壓製簡直是輕輕鬆鬆,沉重如山嶽。
動彈不得的李獲月被那種恐懼的窒息吞沒,在地上通過嬌弱的嗓子發出幼獸的嘶吼嗚咽,那些遏住她手腳的男人似乎想要了她的命,那種壓迫感不斷地加強,仿佛要把她在水窪中溺死,口鼻不斷地淹入雨水,那種水流倒流進鼻腔、呼吸道的嗆水感真實的不像是幻境。
被大人的膝蓋跪在地上動彈不得的纖細手臂努力抽動著,按在地麵的手掌上五根柔短的手指此刻漸漸爆發出了不屬於一個小女孩的力量,竟然將水窪中的水泥地一點點地抓出了溝壑,那淹入水中的瞳眸第一次的點亮了金色,亦如記憶中的那個雨夜重現。
胡同頂端,那些縱橫複雜的高壓電線仿佛受到了某種牽引開始震動了起來,隨後震動幅度變為了搖晃,黑色的殘影之中,高壓電線驟然斷裂,帶著閃亮的電弧如蛇般靈活地從天頂落下纏住了那些男人的脖頸,猛地將他們拉飛了起來,熾亮的電弧在高空閃耀過照亮了昏暗的胡同。
地上趴著的李獲月從水中抬起的瞳眸燃燒如赤金,水麵倒映著那些被絞死在高壓電線上的漆黑屍體,她當然記得,這是她第一次喚醒血統,釋放言靈的契機。
胡同中趕來了更多的男人,他們看著雨中爬起的女孩,仿佛見到了什麼怪物,居然都畏縮著後退了。即使是在噩夢之中,那個覺醒的女孩依舊讓無數人膽怯。
“可這並沒有幫助到多少結束這場噩夢不是麼?”有一個聲音在女孩的耳邊說道。
那個聲音說的沒錯,血統的覺醒,劍禦的第一次出現並沒有幫助到那個小女孩逃出噩夢,有些東西是力量無法擊潰的,真正擊倒小女孩的永遠不是那些來自成年人的暴力。
胡同的儘頭,穿著青衣眼含淚水的女人出現了,她的身前站著許多陌生的男人,打著傘的老嫗站在她的身邊漠然地看著這一邊,就像是在見什麼鬨劇。
那些男人再度湧上來了,就像雨水,可他們攔不住覺醒了血統的李獲月,身為那對夫婦的孩子,即使身上的聖意尚未覺醒,單憑劍禦這個言靈,那些電纜就像是勾命的魂鎖一樣絞死一個又一個人。
那一天小女孩當然可以一個人逃出去,那些費勁功夫壓在她背上的男人都能輕鬆被她絞死,可直到那個青衣女人,被她一度親昵地喚作蘞蔓媽媽的女人把手壓在了她的背上,明明力氣那麼小,可卻像是山一樣壓住了她讓她動彈不得。
地上的小女孩沒有作聲,半邊臉陷入了水窪之中,隻剩下一隻金色的眼眸倒映著小巷灰色的牆壁,與牆壁後更灰的雨天。死亡正在向她逼近,那些從口鼻中灌入的雨水,一點點地讓她窒息,如果她真的在夢境中溺死了,那麼現實的結局大概也會如此。
耳邊響起了水濺的腳步聲,一雙帶著淡淡金色光暈的腳,踏過水窪站在了李獲月的麵前。
“這種噩夢有過一次就夠啦,哪個孩子在這種時候又不會想著能不能有人來救救自己呢?我聽見了,所以我來啦。”金發女孩蹲了下來,輕輕摸了摸地上女孩的頭低笑著說。
在她出現之後,那些噩夢中正統的鷹犬,包括那遠處打著油紙傘的老嫗臉上都出現了驚恐,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去。
“多嘴提一句,你應該知道那個時候,這個名叫趙蘞蔓的女人已經疑似被洗腦了吧?”金色的影子蹲在小女孩的邊兒上,雨水落在她的身上都會濺起淡淡的輝光,她托著自己的下巴望著這場回憶的雨巷說,
“她當時選擇獨自在房間內迎接正統的那位族長就是個錯誤的選擇,她太小看正統為了重新得到聖意,獲得一個月的決心了,欺負你們這對孤兒寡母簡直不要太過順手的事情。”
“不過這麼多年了,也該走出來了不是嗎?”她撫摸著女孩的頭頂,“畢竟現在的你也不是一個人了,如果就這麼輸給過去的噩夢了,豈不是顯得現在所在意你的人那麼的無關輕重?為了那些人,你也不能就這麼簡單地死在這裡吧?”
“這個世界上總有人還是愛你的,你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孑然一身的小女孩了哦。”
地上的小女孩水中的手指輕輕抽動了一下,那黯淡下去的黃金瞳仿佛重新點亮了什麼東西。
金發女孩一個冷漠的眼神,女孩背上壓著的青衣的女人默然地起身退到了一旁,雙手輕輕束在身前,不經意間對著金發女孩輕輕點頭似乎在表示感激,可金發女孩卻連餘光都沒有留給她。
那些對於女孩來說無法驅散的噩夢,就像是黑暗麵見陽光一樣被金發女孩消融了,即使在夢貘的幻境之中,隻要她出現,就意味著絕對的主導地位。
精神的世界,永遠是她說了算。
金發女孩把地上的李獲月拉了起來,在她的手牽住李獲月的同時,那個小女孩就已經長大了,從地上站起來的是一個早已經度過了噩夢的女人,那些龍血、權能突破了夢貘的底層邏輯,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讓她仿佛燃燒的太陽一般在小巷中點亮,使得那些噩夢裡的仇人們驚懼的顫抖。
夢貘的壓製力開始消退,那些對於精神來說像是鎮定劑般的毒素飛快地被驅散,就連那快要爆炸的心臟竟然也一時間趨於穩定了起來。
“處理好自己的事情。”
金發女孩滿意地看著氣息重新穩定的她,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雨水,轉身走向胡同的另一邊出口,背對著她揚了揚手說,“他差不多已經感應到你的身體狀況出問題,馬上就要到了,你也不想在他的麵前丟臉不是嗎?”
李獲月轉頭看了一眼金發女孩漸漸淡薄飄散的影子,直到對方消失,最後才轉頭回來,以熔紅的瞳孔盯住了這些噩夢中的敵人。
ps:風間琉璃沒補刀的理由很簡單,因為李獲月不是他贏的,夢貘最後的釋放甚至讓他都感覺到惡心。
像是他這樣驕傲到自滿的瘋子,是不可能會對陷入夢貘狀態的李獲月補刀的。
當然,也正是因為風間琉璃沒有補刀選擇離開了,才正好避開了之後趕過來的林年,這也算是一個運氣的巧合。
至於夢貘的釋放,這裡算是一個伏筆,懂的都懂,覺得這場戰鬥結束的奇怪的,建議多回看一下一些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