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道觀,背後紅塵。
少年負劍。
縱然是到了人世間每一個人都會開心和放鬆的時候,少年道人雖然也不例外地感覺到了一種放鬆的感覺,卻還是沒有放鬆自己的修行,當日仍舊進行道門的【煉炁】,不疾不徐,不去強求,隻是自然而然地往真人的層次去修行。
元神澄澈,性靈自然,映照萬物。
齊無惑忽而見到了風起,聽到了道觀之下風鈴抖動不停,下意識睜開眼睛,走出門去,看到了外麵雲層突然變得極厚極重,眸子瞪大,整個城池忽而擴大,道人旁邊,陶太公所贈的玉書展開來,上麵呈現出的是整個中州的山川城池。
整個中州都籠罩在了恐怖厚重的黑色雲氣之下,翻卷騰起。
少年道人眼前一花,又看到了小藥靈在那裡睡著覺,蜷縮著的模樣,齊無惑微笑要招呼他的時候,忽而聽到了一聲怒咆,而後一隻籠罩在了黑色氣機之下的猛虎張開口,一口將那小藥靈吞入口中,利齒咬合,隻剩一聲稚嫩的慘叫。
齊無惑瞳孔收縮,猛地踏前,卻忽見腳下是斷崖。
見群山峻嶺。
儘數燃燒,化作了火海。
忽而心口一痛,低下頭來,看到一把劍刺穿了自己的心臟,眼前泛起漣漪,倒影背後的光,是那被他斬殺的山魈,眸子散發赤色。
少年道人猛地睜開了眼睛。
呼吸稍有急促,額頭生出薄汗。
剛剛的一幕幕,隻是幻覺般的畫麵,而且過去的時間不長,少年道人自語:“道門修者,心血來潮,心則性也,這是性靈在示警……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小藥靈有殞命的危險,而且在提醒我,我不能參與其中,否則的話,會有殞命的可能……”
他按著心口,那一刹那的死亡真實感覺極重!
就像是人在做夢的時候一腳踏空墜崖的刹那強化了數百倍。
“心靈澄澈,躲災避劫的緣由就是這樣嗎?”
齊無惑忽而聽到了陣陣鳴嘯。
低下頭,看到腰間一側懸掛著的那一麵,和北帝有千絲萬縷關係的鏡子劇烈的震顫著,散發出一層層光明,將這經閣照亮,齊無惑的性靈清晰,他意識到了什麼,抓住了這鏡子,邁步走出來。
他看到風起,因有酒旗舞動。
他聽到了道觀上的風鈴舞動無比。
抬起頭的時候,看到了明明白日,卻已可見群星萬象,似乎已經定住不動,遠遠地已經看到了雲氣下壓,層層厚重翻卷,人們的心情並沒有因為這樣的事情而受到影響,隻是開心玩耍,在談論著會不會下雪。
聽到了有說著討喜話的人們高聲地道:
“諸事平安!”
“諸事平安啊!”
嶽士儒忽然有所感覺,轉過頭,看到那少年道人站在原地,道袍揮灑。
齊無惑閉目,從性靈的提醒之中知道這次恐怕有異常,而群山地祇是第一個受到衝擊的,老道人好奇看向少年道人,笑著問道:“齊道友,怎麼了?是有什麼東西忘記買了嗎?”
“沒什麼……”
少年道人回過神來,笑了笑,回答道:“隻是有事情忘記做了。”
想了想,又道:“人道氣運昌盛,可抵禦外物。”
“今日若沒有什麼事的話,不要出城了。”
老道聞言微怔,旋即一雙白眉皺起,道:“老道知道了。”
少年道人本來起身,右手按著了劍匣,去一定要去的,若是知而不去,獨善其身的話,那就是玉節山神一般的人了,難道自己隻能苛責旁人,論到自己的時候也要退避嗎?那不是行道之人,況且小藥靈這個朋友也會陷入危險。
於公於私,責無旁貸,道心不曾泛起絲毫漣漪遲疑。
但是忽而想到了那位大道君對於殺賊劍的評價,又想到了性靈示警之中,自己持殺賊劍出的話,會有殞命的可能,於是放下手,想了想,又把那平安結取出來放下。
若是染了血,不好送出去。
今日除夕,萬象更始,當守歲,宜宴客,宜祭祀,祈福,酬神,求財,見貴人,訂婚,嫁娶,修造安葬,青龍作灶。
曰:諸事皆宜。
忌出行,忌赴任。
少年出門去。
判官赴任來。
嶽士儒怔住,這個時候出門?他忽然想到了那被魔氣瘴氣侵染的山魈,眸子微瞪大,似乎猜到了什麼,少年道人手指提起抵著嘴唇,背後的小道士明心仍舊開心,而老道人已經急急收拾東西,打算去告知於一些人不要出城。
少年道人走過呂祖樓,想了想,道:“今日有事,要不要隨我走一趟?”
那劍嘶鳴,似在嘲笑。
少年道人手起那上清大道君曾指點的劍訣。
於是煉陽劍沉默下來,忽而猛地鳴嘯數聲,徑直離開劍鞘,直入少年掌中,長劍在握,此劍似知有殺伐,知有劫氣大盛,尋常兵器如有靈性,自是驚懼而退,而此劍察覺到劫氣卻反倒是更加的痛快,嘶鳴不已,如在長嘯。
那劍身之上原本的文字忽而被直接震散來。
地板之上忽震顫,嶽士儒看到那劍身上的文字直接被剝離,而後落在地上。
每一個字都無比沉重。
似乎落下都讓道觀都重重地顫栗了一下。
頃刻之間這道觀地板之上多出了一行恣意灑脫的文字。
【持此劍行於天下,殺戮過重,已難自抑,數度傷己,反噬於吾,棄之於此,留法脈其一以鎮壓之,煉陽為名,以至陽至剛之氣消磨陰寒殺機——呂純陽】
劍身之上,重新恢複原本模樣。
嶽士儒怔怔失神不能言。
此劍已非呂純陽之劍。
此劍已非呂祖之劍。
此劍已棄呂祖。
少年道人持劍,一側懸掛北帝鏡,一側垂落判官印,木簪道袍,袖染雷紋。
且道,紅塵萬象,諸事皆宜。
“願,諸事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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