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懷忠戰戰兢兢走入靜室時,他隻感覺自己突然置身在寒冬臘月的冰窖之中。
陰冷刺骨的空氣布滿每一個角落,包圍著猶如凶獸一般的寧永年。
先後輔佐過兩位皇帝,跟在寧永年身邊也有十餘年,這還是李懷忠第一次見到後者竟如此失態。
要知道即便是朝廷大軍在牛頭山經曆大敗之後,這位深不可測的大寧皇帝也沒有過剛剛那般反應。
就好像寧永年永遠都應是喜怒不形於色的性格。
而如今看來,他的情緒很明顯再也壓製不住了。
“......”
不敢去看那雙好似能將人生吞活剝的眼睛,李懷忠頭埋得很低,聲音有些微顫。
“皇、皇上......”
“老、老奴知罪,還請皇上......”
“廢話少說!”
未等李懷忠的請罪之言說完,暴怒的聲音便打斷了他的話。
“情況如何?!”
“......”
陰冷的空氣幾乎要凝結成乾冰,在緊繃到極點的氛圍中,李懷忠艱難的咽了口唾沫。
如果可以的話他打死也不願意在這時候觸寧永年的黴頭,但事關重大他又不可能不報,最終便隻好硬著頭皮顫聲回答道:
“回、回皇上......”
“老奴已將您的旨意傳給了京城附近的八個州府,不、不過......”
“不過現在隻有潭、廬兩州有回信,其餘六州皆尚未有任何回音......”
“隻有兩州......”
寧永年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更加冰冷,深吸一口氣強壓憤怒再問:“他們說什麼時候出兵?!”
“咕嘟......”
又咽了口唾沫,李懷忠此時的表情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皇、皇上......”
“潭廬兩州稱自己已無兵可用,所以......”
“不、不會出兵京城......”
“......”
“砰!!”
一聲巨響,黃柳木的書案瞬間炸開成無數碎屑。
然而這還沒完。
隻見寧永年突然如發瘋似的不斷揮掌,頃刻之間就將眼中所見之物儘數轟碎。
一時間,整個靜室之內再難尋得一件完好的物件,有的隻是漫天翻飛的碎片煙塵,以及狂躁席卷的真氣。
也幸好李懷忠和剛從門外衝進來的鄔定都是二品,若是換做一個境界稍弱一些的武人在此,即便沒有被刻意針對,但恐怕也無法在這種無差彆的真氣風暴之中堅持太久。
“嗖!嗖嗖嗖!”
悶響連綿,無數已不是是瓷器還是木器的碎屑四處激射。
李懷忠和鄔定都沒敢動彈,更不敢勸寧永年息怒,就隻是這麼站著,任由碎屑撞擊在身上。
他們都知道這時候如果出聲,那寧永年的下一掌很有可能便會衝自己而來。
畢竟後者如今明顯已經處於一種怒火攻心的狀態......甚至可以說是走火入魔了。
其實李懷忠和鄔定多少能理解一點寧永年的心情。
後者在昨天便已下令京城周邊八個州府即刻出兵奪回京城。
但到現在為止,大半天的時間過去,卻隻有潭州和瀘州回信隨便找了個理由推脫。
其餘六州更是連理由都沒找,直接選擇了熟視無睹。
毫無疑問,這八個州即便還沒有明確表示支持寧文均,但也絕對是想權時製宜,等看看以後的情況再做打算。
至於剩下的二十多個州......想來也都會是這般態度。
而這便意味著,眼下寧永年已經基本不可能調動大寧境內一兵一卒了。
短短兩天時間,被自己的親生兒子篡位了不說,並且轉眼就失去了對大寧的控製權。
這種於一夜之間“失去一切”的感受恐怕隻有經曆過的人才能懂。
但尋常人所能失去的“一切”,恐怕跟寧永年如今失去的“一切”還是兩個概念。
要知道,後者失去的可是一個國家。
這對寧永年這樣一個心懷“一統天下”之大誌,同時也可以算得上雄才大略的帝王來說,無疑是完全無法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