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條於夜色中翻騰的巨龍,寧永年突然想到了鎖龍陣,想到了原州城的那兩百多萬大寧百姓。
做了這樣一件事,要說這位皇帝從未有過猶豫和糾結是不可能的。
但寧永年之前一直覺得用兩百萬百姓的命去換一國疆土,值得。
寧永年始終相信“有舍才有得”的道理,亦明白身為帝王便注定孤獨。
但就在此時此刻,在這個既普通又不普通的夜晚,他卻突然有些動搖了。
他突然不再篤定這一切是否值得。
為了大奉,有兩百萬人無辜百姓喪命。
為了冀州,他親眼看著自己的親生骨肉慘死在身前。
為了蜀州,使得如今的大寧民不聊生,餓殍遍野。
包括死去的許士興、寧慶宇、柳仲春......
為了所謂的千秋大業,他殺了太多人,付出了太多代價。
但得到的一切......卻好似又那樣沒有意義。
隻是......
路走到這裡,不管再如何動搖,寧永年都清楚他已再無退路了。
開弓沒有回頭箭,他能做的,便隻有沿著這條路一直走下去。
“皇上......”
身後,李懷忠忽然小聲說道:“韓兆將軍剛剛傳信,說大軍已抵牛頭山。”
寧永年沒有回頭,隻是平靜的應了一聲。
“好,我知道了。”
......
......
戌時末,牛頭山。
巨大的漏鬥型山穀已經被綿延火光所照亮,其中擁擠著不知多少黃甲兵卒。
由於形似漏鬥,所以這個山穀自然入口大、出口小,如果不翻山的話,便隻能從兩山之間的一條狹縫中出去。
這條狹縫長度太短,並不能算得上天險,不過它卻能使得大軍出穀的速度大大變慢。
出的少,進的多,時間一長二十萬大軍便已有十餘萬人“滯留”在了山穀之中。
而這些人便是魏長天的目標。
“公子。”
身邊,楚先平小聲提醒道:“現在已有一萬多人出穀,還有三萬多人未曾進穀,穀中大約有十六萬人。”
“我們的人都已準備好了,天狗軍再有一刻鐘便到,正好可以協助攔截敵軍退路。”
“公子,差不多是時候了。”
“......”
楚先平說完這幾句話後便不再言語,而魏長天也沒有立刻回答,隻是站在一塊巨石上,默默俯視著腳下如同螞蟻一般渺小的茫茫人群。
頭頂的烏雲已經厚重到遮擋住了所有星光月芒的程度,與天羅教山門被毀那夜的景象十分相似。
是的,魏長天正是打算利用“合離”來製造一場“天罰”,再配合上早已埋在山穀各處的巨大當量的火藥,用一場“天雷地火”來給予朝廷大軍致命一擊。
當然了,以他自己的內力,縱使全力以赴也不可能製造出威力太過巨大的天雷。
不過他卻可以模仿雲蓮,用天道之子的鮮血提前勾畫出可以增加天雷威力的陣法。
而這正是魏長天當時把沈然留在牛頭山的原因。
這段日子裡,沈然一直在用自己的血混雜上一些獸血,在這山穀裡畫符。
雖然由於混雜了獸血,天雷的威力相較於雲蓮引動的那次肯定要弱上一些。
但畢竟魏長天麵對的並不是天羅教,而隻是一群下三品的普通士兵,所以肯定也夠用了。
“......”
腳下,擠滿了山穀的兵卒依舊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
魏長天默默調動起一絲內力集中於手掌,抬頭看了眼同樣擠滿蒼穹的滾滾烏雲。
他現在隨時可以引動天雷,而隻要天雷一落,周遭埋伏的天羅教之人便會將炸藥儘數引爆,蜀軍和黎軍也會同時堵住山穀前後方向。
換句話說,他現在隻要一個動作,便能取十餘萬人的命......
墨色浸染山穀,雲中紫雷萬絲湧動。
突然,魏長天扭頭問向楚先平。
“楚兄,你說我當初該不該扶持寧玉珂稱王造反?”
“如果我沒這麼做,這些人應當便不會死了吧。”
“......”
在這個節骨眼上聽到這樣一個問題,楚先平不免稍稍愣了一下。
不過他很快就平靜回答道:
“如果不反,那他們或許不會死。”
“不過如若不反,那這天下的百姓便終究不能為自己活著。”
“公子,這是你曾與我說過的話。”
“......”
“好,我知道了。”
伴隨著最後一句輕歎,魏長天微微抬起手掌。
下一刻,無數壓抑許久的紫雷轟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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