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
城南某條小巷,半開的院門後,翠兒扶著門沿探頭向外看去,眼神裡滿是疑惑。
從半個時辰前開始,她便聽到遠處不斷響起沉悶的巨響聲,好似是來自皇宮的方向。
並且剛剛那邊的天色也變得烏雲密布,還仿佛有神龍在其中忽隱忽現,看起來頗為駭人。
由於距離午門太遠,翠兒並看不清午門上空具體發生了什麼,隻是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些虛景。
她自然好奇的緊,但因為魏長天提醒過不要出門,便始終沒有踏出院門一步,僅僅是站在門口不停向外觀望。
而就在她看了一陣之後,巷口突然出現了一個腳步匆匆往這邊跑來的小男孩。
“小竹子!”
揮揮手,翠兒立刻出聲叫住了小男孩。
後者是住在附近另一棟院子裡的書生的小書童,此前她見過幾次。
“小竹子,你可是剛從外麵回來?”
微微彎下腰,翠兒拉著小書童問道:“城裡發生什麼事了?”
“翠兒姐,出大事了!”
小書童一臉慌張,手腳並用的邊比劃邊說:“是魏閻羅!魏閻羅要殺皇上呢!”
“啊?”
嘴大猛地張大,翠兒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給嚇了一跳。
“當、當真?”
“翠兒姐!我親眼看見的還能有假麼?”
小書童不滿的撅了噘嘴:“再說不光是我,午門那邊很多人都看到了哩!”
“那魏閻羅從地獄裡召出了三隻凶獸,一個賽一個凶惡,殺了很多很多禁軍,眼下禦道街上全是人屍呢!”
“幸好聽旁人說皇上好似逃掉了.哎呀翠兒姐,我不與你說了。”
“我得趕緊回去將此事告訴我家公子去了”
“.”
又飛快解釋了幾句,小書童很快就跑走了,隻留下翠兒仍呆愣的站在原地。
魏閻羅來了京城,並且還要殺皇上
很明顯,即便翠兒隻是一個普通的丫鬟,但也並非完全不懂時事,早就聽說過魏閻羅是何等的凶殘與邪惡。
什麼最喜歡吃小孩啊,什麼被他盯上的小娘子沒有一個能活過一夜啊,什麼能從地獄召出惡鬼妖獸啊等等等等。
總之在翠兒的認知中,魏閻羅就是這世上最壞最惡的人。
而現在這樣一個大惡人竟出現在了京城之中.
“公、公子!”
臉色頓時變得慌亂無比,她連院門都來不及關,回過神來後立馬便跌跌撞撞的衝進書房,對著正坐在書案前發呆的賀景急切道:
“公子不好了,剛剛我聽小竹子說魏閻羅出現在了京城裡.”
“.”
身子一顫,猛地抬頭看向翠兒,賀景的反應既正常又不正常。
他此刻的表情確實很震驚,但好像並不是因為事件本身,而是那種“我竟然猜中了”的震驚。
而另一邊,翠兒當然察覺不到這些,隻是語氣急促的把那小書童說的話重複了一遍,然後又心有餘悸的慶幸道:
“公子,聽說午門那邊死了很多人呢。”
“幸好魏公子今早讓我們不要出門,否則”
聲音突然戛然而止,翠兒剛剛沒有反應過來,但現在卻終於發現了不對。
隻見她的眼神一下子變得茫然,頓了頓後才小聲問向賀景。
“公子,魏公子他是怎麼知道的.”
“.”
張了張嘴,賀景沒有回答,也不知該怎麼回答。
又回想起魏長天留下的那首詩,他沉默了很久,最終也隻是輕聲吩咐了一句。
“去將門窗關好吧。”
“今日之後,恐怕便再無我大乾了”
另一邊,午門。
烈日當空,金光萬裡,偌大的皇宮四周沒有一絲風。
刺眼的陽光落在密密麻麻的鱗甲之上,亮點茫茫連成了一片金色的海洋。
從魏長天進入皇宮後不久,四方城門的援兵便陸續趕到,到目前為止已來了不下十萬兵卒,且還在不斷增加。
雖然皇宮很大,但這樣多的人也足夠將其層層包圍,放眼望去頗為壯觀。
隻是即便來的人越來越多,可就跟之前一樣,至今仍舊沒有任何一個人敢踏進那道朱牆一步。
所有人都隻是精神緊繃的注視著那此起彼伏的飛簷殿頂,手中緊緊握著各式兵刃,等待著最終的結果。
乍一看這幅場麵其實挺可笑的。
魏長天隻有一個人,並且眼下明顯就是在皇宮裡追殺景國青。
而十餘萬大乾士兵便就這麼眼睜睜的在外麵看著,竟皆不敢進宮救駕。
對於後來趕到的兵卒而言,他們自然不能理解這是為什麼,不能理解那一個個將領為何遲遲不敢下令大軍入宮。
可對那些親眼見到、甚至是親身參與到與魏長天那場大戰的武將來說,可能自打魏長天突然現身於午門之上,逼迫老太監不得不通過那樣的方式勉強救下景國青之時,便已經心如死灰了。
不管景國青會不會死,這一戰大乾都已經輸了。
這一點從滿街的禁軍屍體、從百姓臉上的恐懼、從這十餘萬不敢入宮救駕的士卒之上便能看的清清楚楚。
當然了,即便如此,還是沒有人願意看到景國青真的死在魏長天手中的。
許多人仍抱有一絲希望,在等待著一個奇跡。
萬一皇上沒死呢?
萬一皇上不僅沒死,甚至還將魏閻羅殺了呢?
景家經營大乾千餘年,怎會沒有什麼壓箱底的手段?
對,皇上一定還有辦法,大乾不會就這樣亡在魏閻羅一人手裡.
抱著這樣的念頭,大多數人此刻雖然悲觀,但也還沒有完全絕望。
而似乎是為了證明他們的想法確實沒錯,那自皇宮深處傳來的轟鳴聲自打一個時辰前開始後便再未曾停下。
毫無疑問,這說明皇宮之內的戰鬥不僅十分激烈,且十分焦灼,否則不至於到現在都沒有分出勝負。
那麼,這也就意味著景國青和景家並非沒有機會
一雙雙瞪大的眼睛、一張張緊繃的麵孔,十餘萬人所立之處竟聽不到一絲動靜,唯有沉悶的轟響回蕩在天地間。
此時,每一分每一秒對大乾人來說都如同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然後就在某一刻,當空中那輪烈日甚至都已漸漸西沉之時,轟鳴聲終於停了。
“.結、結束了?”
有人結結巴巴的低喃了一句,卻沒有人回答。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死死盯著那道敞開的城門,直到一個人影出現在了城門後一塵不染的白石路麵儘頭。
那人身上沒有一絲血跡,正一步步向著午門走來,腳步很慢。
雖然距離尚遠,但無數人還是第一時間便認出了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