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寒的聲音很小,但織舞還是聽的仔仔細細,她心中感歎,這家夥,脾氣秉性還真是未變,也不知是福是禍。
水寒抬頭看著織舞,正色道:
“我聽說煉體每突破一重境界都要突破極限,甚至要經曆生死考驗,就算你說的輕鬆,具體要怎麼實施呢?”
玉仙的臉上,掠過一絲狡黠,她利落地打了個響指,卻是再沒有言語。
遠處,揚起一陣陣的塵煙,咆哮奔騰之聲越來越近,大地仿佛都在震動。
猛虎咆哮,獵豹狂奔,雄獅怒吼,蒼鷹展翅,豺狼嘯叫,毒蛇嘶鳴,所有的聲音摻雜柔和成雜亂無章的原始鼓樂,直向水寒撲來。
水寒站在原地,念動咒訣,從儲物符中取出巨子,拿在手上,然後目視遠方迅速逼近的獸群,一動不動。
織舞從袖中取出一塊玉製薄片,將它放在水寒未執劍的左手心上,道:
“你若撐不住,捏斷玉片,我就會出現,你隻要還有一口氣,我便能夠救你,彆逞強,元神若滅,你就真的死了。”
織舞叮囑著,然而水寒卻像是沒有聽到一般,依舊全神貫注地目視遠方,一動不動。
織舞長歎一聲,漸漸隱於無形。
你啊,還是和以前一樣。殊不知,寧死不屈,是真的會死的。
三天,對於織舞而言,是心驚膽顫的三天,區區三天,在這心境之中,在關著黑氣的牢籠之前,她像是過了三年一般。
三天,水寒沒有捏斷玉片,她懷疑水寒已經死了,有幾次,她已經忍不住想去看看,但她還是忍住了。
畢竟,她已經從一個依賴者變成了一個被依賴者,她不能壞了自己定下的規矩。
此刻,三天終於過了,織舞走在草原上,身旁儘是交融的鮮血和野獸的屍體,她走著,步步錐心。
終於,在一片血泊之中,她看到了一個人,她不知道究竟能不能用人來形容她所看到的東西,那東西躺在地上,渾身被血包裹,看著,像一攤血糊的肉泥,巨子,插在一旁的地上,劍身上,也滿是鮮血,鮮血之外,是一圈野獸的屍體,橫七豎八,有的還沒有死絕,正張著嘴緩慢地向著那坨肉泥挪動。
織舞走近,身體顫抖,眼中儘是淚水。
“你,來啦”
肉泥忽然發出了聲音,聲音嘶啞而顫抖,似是說完這句,便要死去了。
織舞看著肉泥一般的水寒,他的肚子已經被剖開了,腸子流了一地,兩隻眼睛空空洞洞,隻見的到兩隻黑色的窟窿,他渾身的肉四處散落,身上不見一塊完整的部位,
骨頭露在外麵,已經被浸成了紅色。
那是怎樣的一種畫麵,血腥,恐怖,惡心,令人作嘔,震驚,可怕這些詞在織舞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但它們在這樣的場景麵前,都顯得太過渺小了。
此刻的水寒就算是天底下最惡的惡人,就算他曾經燒殺搶掠,賤淫無道,毀滅倫常,人神共憤,那些曾經被他傷害,對他恨之入骨的人看到他現在的樣子,也隻會覺得他很可憐。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你已經一無所有,甚至連可能性都失去了,而你卻還活著。
然而,水寒並沒有覺得可怕,他的嘴角是上揚的,他在笑,喉嚨被血鬱結,他隻能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但他,的確在笑。
織舞忽然也笑了,淚水不住地往下流,心,疼的猶如刀絞針紮,但她,還是笑了。
她看到了水寒滿是血汙的左手慢慢張開,她看到了那手心之中完好無損的玉片,甚至,連一絲血跡都沒有沾上。
他捏的很緊,但直到最後一刻,都沒有捏斷。他一直保護著這玉片,也許隻是為了某種炫耀罷了。
你看,隻要努力,無論什麼,都是可以做到的。
織舞終於笑出了聲,她笑的很誇張,眼淚鼻涕在笑聲中肆意流滿麵頰,看著就像是一個精神失常的小瘋婆子。
她用手臂遮住眼睛,她知道自己這樣很醜,也很不正常,但她就是怎麼也控製不住。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就連死,也都是一摸一樣。
有些人,終歸還是要笑著死去的,因為他們的人生,從來都跟隨著本心,從來都不曾後悔過。
活著,就是應該努力去成為那個最自由的存在,想做什麼就用儘全力去做,這樣就算死了,也絕對不會後悔,你說對吧,舞兒?
曾經你這麼問,曾經我沒有回答,而現在我要回答,我要告訴你。
“對,大人,你說的很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