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公權的字,太過嚴謹,會不會不適宜訂婚的請柬……”
“那戴完戒指……需要吻未婚妻嗎?”
“隻要你讓我和你在一起,我會無條件相信你……”
“我累了……你拉著我走,好不好?”
“周生辰……你和太太睡在一張床上,很為難嗎?”
“對不起……我真的從沒遇到過槍戰……”
“所以……我不會配不上你,對不對?”
“除了怕我有事,有沒有一些原因,是因為……想我了?”
“如果我先死了,就委屈你一段時間,下輩子……我再補償你。”
……
“你肯定想錯了,周生辰,想錯了我的意思。
“我想的是,既然人生無常,就不要耽擱了。等到你把要做的事情做完,就放下這裡的所有,以後你隻需要每天去研究你的金星,餘下的都交給我。以後有我,周生辰,我就是你的倚靠,你的親人。”
有陽光,隔著白色窗簾,照進來。
在時宜身上留下斑駁的光影。
她看上去並沒有任何痛苦,隻是閉著眼睛,像是每次他淩晨四五點醒來,她躺在他身邊的樣子。從不為俗世煩惱,連睡著,都是這麼安然。
她安靜地,就這麼躺著。
誰也不知道,她在一場怎樣的夢裡,能睡的如此寧靜。
連周生辰也不知道。
“十一,一會兒走上高台的,就是你以後的師父哦。”三哥哥抱著她,她被裹得嚴嚴實實的,隻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邊,微微動了動身子,有些激動。
那雙亮晶晶的眼睛,隻是望著城外。
從這裡,隻能看到天邊有晨光,慢慢滲入黑暗中,融成了青白色。
城下的高台上,空無一人,卻有數麵大旗在狂風下,翻卷在一起,已不見字。
她覺得手冷,卻隻能繼續扣住城牆,否則三哥哥也抱不住她……若不是這個師父的傳聞太多,她怎麼都不會隨著三哥哥隻帶了四名隨從偷跑出來,隻為看看這個三日後就能見到的小南辰王。
周生辰。
聽起來儒雅清貴,仿佛飽讀詩書。
他應該是書房中,長身而立、眉目清潤的王爺。
而非……
這城門外的數十萬大軍,都風塵加身,靜默地立著,遠看上去仿佛一片死寂。自遠處有數匹馬前來,看不清為首男人的麵貌,隻看得出那身白色,著實晃人眼。
“來了來了,十一,”三哥哥哎喲了聲,“小丫頭彆亂動。”
馬上人行至高台前,驟然勒馬。
幾聲嘶鳴下,為首的男人跳下馬,一步步走上了那空無一人的高台。
長夜破曉,三軍齊出。狼煙為景,黃沙襲天。
他立於高台,素手一揮,七十萬將士鏗然跪於身前,齊聲喊王。那衝天的聲響穿破黃沙,透過所有的霧靄,傳入她的耳膜……有人用手捂住她的耳朵。
這就是真正的周生辰,家臣上千,手握七十萬大軍的小南辰王。
是色授魂與,還是情迷心竅?
六七歲的她,並不懂得這些,隻是被眼前所見震懾。雙手緊緊扣住城牆青磚,心跳若擂。
很快,天就徹底大亮。
清河崔氏的小公子,自然知道此處不能常留,看時辰差不多了,拉著十一的小手,從城牆的另一側走下去。十一人小,步子也小,又因著不願離開,自然走得更慢。
“哎喲,我的小祖宗,”三哥哥都帶了哭腔,一把抱起她,“你哥哥我才十二歲啊,你都快七歲了,竟然還要我抱著到處走……”
她摟住哥哥脖子,用臉蹭了蹭,微微地笑了。
“……”三哥最疼這個妹妹,看她如此模樣,心都酥了。
也不再抱怨,抱著她就三步並著兩步地,往外走。清河崔氏算來算去,就十一這麼個女孩兒,又早早定了太子妃的身份,當真是金貴得很,比他這個妾生的可要緊多了。
這要是被爹發現他們偷溜出來,保不準又是一頓家法。
三哥走得急,十一怕他被風吹冷了,還不住拿手去拉扯他的袍帔。
兩人在四個護衛的圍攏下,順利下了城牆,還沒走出兩步,就被人喝止了……
十一嚇了一跳,眨著眼睛看三哥。
“不怕,有三哥。”三哥拍拍她後背。
有十幾匹馬近前,仍舊在輕輕噴著鼻息,曆經沙場的戰馬,也當真自帶著煞氣。
她緊抓著三哥的衣襟,仰頭去看馬上的人。在兩人身後的那個人,手握韁繩,背對著日光,略微仔細地看他們兩個半大的孩子。
那一雙漆黑清潤的眸子,越過四個護衛,悄無聲息地望進了她的眼睛裡。
十一小心翼翼地回望著他,四周好靜……靜得隻有她自己的心跳。
醉臥白骨灘,放意且狂歌,一匹馬,一壺酒,世上如王有幾人?
若非我,你本該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王。
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倘知因果,你可曾後悔收我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