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沒這麼認為。
我無言以對,他是關心我,我的確犯了錯誤。避免僵持不下,我默默低下頭認錯。
奏洛沒再為難我。
精致的韋奇伍德茶具上,鐫刻著淡青色的流蘇花紋,裡麵盛裝錫蘭高地紅茶,茶氣濃香,清冽甘雅。這是奏洛親自沏的茶,彆有份味道。
品茶期間,奏洛望向窗外,神色平靜疏淡。我問“怎麼了?”
他微笑回答“契約者,我嗅到了靈體的氣息。”
我放下茶杯,回了句“知道了。”打開符包,掏出張駐靈符,與奏洛一同離開。
戒靈,還是來了。
正值夕陽垂落,碩大的會客廳內,僅戒靈一人。光線昏暗,他身著白色西裝,仰靠低背沙發,翻閱報紙。他的神情一如那天所見,傲然、不可一世、王者般高高在上。
見我來了,戒靈於暗沉起身。站起身,西裝革履的他,身材愈加高大。
看到我身後的奏洛,他紅色瑪瑙似的眼中有些驚訝,又有一絲了然。他轉而看向我,仿佛在說“你選擇了悲傷。”
我不以為意的問“其他人呢?”
戒靈揚眉,唇畔笑意若隱若現“我,不喜歡與人類,交涉太多。”
我失笑出聲,難以想象這樣的戒靈,會愛上人類女子。掏出符咒,對他說“開始嗎?”
“不,再等等。”他叫停我的動作,扯起抹極輕的笑,“我,有個小小的,請求。我希望你,能夠與我,一起祭拜我的妻子。”
我歪著頭“我們之前,不是這樣約定的。理由呢?”
“因為,”他白皙的臉龐勾勒出憂傷,“我想,死在她的墓碑前。”
斜陽昏沉,拉出人長長的影子,我與奏洛並肩,站在陵園裡。麵前,是趙淩的墓碑。照片上的她五官姣好,天真純善,她的笑容燦爛的刺眼,宛如雪山陡崖長著的冰蓮,婉約、唯美、脫俗。
這就是戒靈的妻子。
我看向戒靈,他手捧鮮花,是在花店買的27朵白菊。我問戒靈數字27有什麼寓意,他笑著告訴我,他曾對趙淩許諾,待她27歲時,他要帶她環遊世界、吃儘天下美食、看遍世界各地的日出日落。
可惜,她23歲便離他而去了。
溫柔的把花放到墓碑前,他用指腹,輕輕摩挲照片上的女人。
“我的妻子,我來,看你了。”回應他的,是呼呼風聲。
地麵的殘花,被風吹的旋轉而起。戒靈的淡金色長發,隨風亂舞,拂亂了思緒,空留一臉悵然。
“冥界有條河,名叫三塗川,岸邊長滿地獄之花曼珠沙華,儘管冥界沒有美味食物,但你可以采摘一把盛放的花,送給你的妻子;儘管冥界看不到日出日落,但你們不用再憂慮死亡的問題,你們可以一直在一起,直到世界儘頭。我想,你們會很幸福。”
戒靈詫異地看向我“我,從未想過,你會勸解我。”
我笑了笑,晃著夾於二指間的駐靈符“哦,我隻是怕你反悔。”
他再次看向趙淩,肩膀顫抖,不知是哭還是笑。
許久許久,日月交替,太陽殘留最後一縷餘暉時,他終於緩緩開口,語氣中,早已沒了高傲獨孤的王者氣勢“開始吧。”他背對著我,聲音很平靜,“身為,戒靈之王,無法死亡。你,給了我機會,我,真的很感謝你。”
我夾著符咒,結好法訣,遲遲沒有念咒語。
“契約者?”奏洛叫了我一聲。
萬賴寂靜中,我抿抿唇,看著戒靈孤寂的背影,緩慢的念出咒語。
“隱藏於暗夜的光明之神,我以束靈師之身份召喚於你,符為媒介,人為引祗……”一團水澤般的白光,包裹住戒靈高大的身軀,咒語越念越多,白光加深,戒靈逐漸湮沒在其中。
“……卒,吾以殺戮之罪惡,送汝至冥界痛苦之門!”
“門”字剛落,白光似膨脹的氣球,驟然炸開,消散……而白光中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萬物終歸於寂靜。
駐靈符在念完咒語後,消失於空氣中。半晌又餘,我緩緩放下手,走至墓碑前方。冰硬的地上,是一枚分外灼眼的紅鑽戒指,在淒清月光之下熠熠生輝,火紅中透著憂傷。
我拾起戒指,喃喃自語“紅色?”
之前收服的戒靈,本身都是黑鑽石,難道,因為他身份不同,本身也與眾有異?
我淡笑,話說,這種紅與他的個性十分相似,張狂、傲慢、目中無人到不可一世。同時,對於愛情,如火般熱情、專摯。
凝視墓碑上笑容燦爛的趙淩,我突然問“奏洛,你認為他們會幸福嗎?”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契約者,這個問題不屬於我們的思考範圍。您的任務,是負責收服戒靈,如果您逾越的思考,會給自己造成困擾。”
我沉默片刻,淡淡道“也是呢。”擔心彆人可不是我的風格。轉過身,無意間瞥到地上的痕跡,我輕顫一下,心頭被上了層層枷鎖般沉重。
血淚……
是戒靈流下的血淚,已經乾了,留在地上幾個暗黑的點。
我彆過眼“奏洛,走了,太晚回去,尹會擔心的。”
願你們,在冥界安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