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要等山下的邊軍,所以父女二人走的並不快。
楊幼淩走在父親身後問道
“真就為了一匹馬,敢把二哥打壞了?”
山長語重心長的說道
“多半不是馬的問題,如果是你大哥在的話,可能已經將馬騎出去溜一圈了。”
楊幼淩不解。
“這是為何?”
楊玄回答道
“你大哥雖進取不足,守成卻是綽綽有餘了。打仗,講的就是天時、地利、人和,這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人和,也就是人心,既使你和你二哥再勝那些邊軍千百回,依舊不可能服眾,這就是人心。你大哥兵法韜略略顯不足,卻可以愛兵如子,這也是他最難能可貴的地方。你那不成器的二哥,除了一些上不了台麵的詭計,大局觀簡直…唉,到是你…唉。”
養了三個孩子,最出色的卻是女兒,怎不叫老人歎息。
“軍隊裡的人心,其實很簡單,不服?打到你服。還有就是帶著一樣的人出征,能活著回來多的人,就更能服眾。你以為你和你二哥合謀用計,打贏了邊軍就能服眾?那是人家不敢下死手,真要放開手來,片刻功夫,人家就能從你們陣營裡殺個來回。歸根結底,院裡的弟子還有道坎沒過,沒浴過火的鳳凰,終究還是雛鳥。”
那道坎?殺人!隻是對女兒說這些有什麼用?
“文院綁走你二哥的一群人很厲害?十個武院弟子就能打的他們哭爹喊娘,若是真到以命相搏的時候,才會知道什麼叫高下立辨,四十個武院弟子也未必能將他們拿下。”
楊玄雖然沒有說透,但楊幼淩大概也猜到了。綁走二哥的人正是當時出城前連雞都沒殺過的文人。
“那二哥會不會有事?”
楊玄笑了笑。
“生命危險倒不至於,隻是時間長了,折騰出心中的毛病,就更麻煩了。這小子,手黑的狠啊!”
能不黑嘛?對於有一手資料的楊玄來說,當日是怎麼逼著書院弟子出城殺敵的?彆人不知道,他還能不知道?
…
林牧之一群人鬨哄哄的去了武院,又急匆匆的回來了。
有人開口問道
“林狗日的,這抓來的小崽子咋整?”
“瞅你說的,還咋整?你想清蒸還是紅燒?”
“哎呀,我是做夢也沒想到,有一天我會去武院打人。”
“誰說不是,想想就跟做夢一樣一樣滴。”
…
人多就是鬨。
林牧之掃了一眼自己的小院。
“先把人扔水缸裡,你們幾個,去把水灌滿。先把人弄醒,彆真弄出人命來。”
一直沒說話的白然站了出來。
“大家以後彆再叫小夫子林狗日的了!”
冷不丁的一句把眾人整懵了。
“不叫他叫你啊?”
“就是,幾天不見太陽,你腦殼兒發黴了不是?”
白然想了一下措辭。
“我問你們,如果今天換做任何一個人,小夫子會不會去救你們?”
一句話問的眾人啞口無言。
“小夫子從來都瞧不起我們,從來,是從我們認識的時候就開始了!”
白然有些激動,聲音漸大。
“為什麼?我們讀的書比他多,識的字比他多,他憑什麼瞧不起我們?直到今天小夫子跟我說,今日之我已非昨日之我,我才番然醒悟,大夢方醒!”
“我們一直叫他林狗日的,其實小夫子一點也不狗,我們才是!敵人來了,我們夾著尾巴四處逃竄,躲在城裡那個很安全的狗窩,看著敵人燒著我大華百姓的房屋。那個時候,誰記得了聖賢教誨?誰還記得書中的道理?”
聲淚俱下。
“當時小夫拿著刀架在我脖子上,我當時的想法就是,等我飛黃騰達了以後,我他娘的第一個弄死他。等我現在再想起來的時候,我才知道,他不是拿刀想殺我,他是在拿刀,逼我做個人。”
“自打到了蘇州小師娘走了以後,小夫子各種刁難我們,給我穿各式各樣的“小鞋”,折騰的我們精疲力儘。從那開始,我們有了各種各樣的奇怪希望。希望他走路上被車軋死,喝水時嗆死。可是還多多少人晚上想到壽春城外的血肉橫飛?還有幾人夜不能寐,午夜夢回,就像從水裡撈起來了一樣?”
“大先生說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隻是我們走著走著,把自己走丟了。還記得老沈在牛車上問過小夫子一個問題嗎?如何做好學問?小夫說不忘初心,砥礪前行。”
“我們丟了自己的初心,小夫子在幫我們找回來!”
我去!從來沒發現小白臉口材這麼炸裂,彆說一幫小犢子,林牧之眼睛都有些紅。本來還想著怎麼去引導一下,現在好了,都會自我調節了。
隻是一幫大老爺們眼眶紅紅的,彆在哭出來,整的自己的小院跟個靈堂似的,這種氛圍不太好啊!
林牧之一腳揣在白然屁股上。
“那麼大聲乾嘛?老濕又沒聾。”
白然一個踉蹌,坐在了地上。
“小夫子…”
林牧之站在他身前。
“你他娘的感動了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