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晴與孟嬋娟坐在屋內對飲,丫鬟們都被支去了彆處。
蘇晴悄悄打量屋內,見孟嬋娟雖回來了,這屋子裡邊也和她不在時沒什麼兩樣,處處顯示出屋子主人的內斂與有條不紊。
經過上次湖心一事,蘇晴知道了自己的酒量並沒有前世那麼差,卻也沒有那麼好。孟嬋娟本不讓她喝酒,在她的堅持之下,孟嬋娟飲三杯,方許蘇晴淺啜一口,孟嬋娟的酒量倒是很好。
她與蘇晴說些母親離世的哀傷,蘇晴心有所感,便也陪著落淚。二人又互相安慰一程,漸漸的,蘇晴也暫時撇開了對蘇慕白的心思,隻一心一意想念起自己的父母來。她出了那樣的事,學校一定會通知家裡邊,爸爸媽媽一定傷心壞了吧。
二人正各自難過,丫鬟梅兒跑了進來。
孟嬋娟說“說了不要進來打擾我們,還這麼慌慌張張地做什麼?”
梅兒說“回少夫人,是墨池讓人來傳話,說是少爺回來了,還帶了客人。”
蘇晴心下一驚,再看孟嬋娟也是急急收斂了醉意,一麵整理衣衫發飾一麵起身問道“到哪了?可是還在老爺夫人那裡?”
“聽說並沒有去老爺夫人那兒。”梅兒說,“而是準備直接回咱自己這。”
此時的蘇晴發釵橫斜,滿麵淚跡,模樣十分狼狽,聽梅兒如此說,便對孟嬋娟道“姐姐,既是表兄帶了客人回來,那我就先回去了。”
孟嬋娟此時收拾自己尚且不及,仍喚了人將蘇晴與淑兒好生送回去。蘇晴感念她的情意,卻又為她覺得哀傷,古代女子果然夫大於天,即使三更半夜她也需如此鄭重其事。
然而蘇晴方一出門,便與一行人打了照麵,走在前邊那人正是蘇慕白。黑暗之中,她並來不及看清彆的,隻覺蘇慕白見到她,也是一愣。此時的蘇晴心內五味雜陳,矮身行了一禮,便要離去。
“晴晴。”蘇慕白忽然出聲相喚。
蘇晴頓住腳步,勉力維持住麵上鎮定,矮身道“表兄還有何事?”
蘇慕白道“我本就要遣人去尋你,你在這裡,那正好便一起吧。”
蘇晴心內疑惑,不明所以。
蘇慕白道“快見過肅王爺,他於我們的恩情,已不是一遭了。”
方才心神都在蘇慕白身上,此時蘇晴才見著,與他並肩而立的那人,正是那日曾在湖邊上見過的肅王爺。雖不解蘇慕白話中“恩情”之意,但她仍是對肅王爺行了一禮。
肅王爺說“這麼冷的天兒,慕白,你就準備讓我們一直在外邊說話?”
蘇慕白語中帶笑,“是我疏忽了,請進。晴晴也一塊來吧。”
蘇晴無奈,隻得隨在他們身後進去屋內,沿途還扶了扶發間歪斜的發釵,然而仍舊數縷青絲散落,收效甚微。
孟嬋娟早已收拾妥當,在屋外笑臉相迎,見到蘇晴,連忙將她拽到了身後。
屋內燈火通明,蘇慕白與肅王爺在上首坐下,孟嬋娟便命人上茶奉暖爐,一舉一動一絲不苟,自是使蘇晴這個現代人望塵莫及三千裡,覺出許多自慚形穢來。
座上二人各自飲了熱茶,蘇慕白道“晴晴為什麼一直垂著腦袋站在那裡?你可知當日你掉進湖裡,正是肅王爺將你救了上來。”
是他麼?蘇晴心下一驚,又加上些許酒氣上湧腦袋犯暈乎,渾忘了自己此時狼狽模樣,抬頭便往肅王爺麵上瞧去。
肅王爺那對漂亮的桃花眼中原本滿是清亮,漸漸地卻暈染上了笑意。蘇慕白麵上也是一怔。
蘇晴還在發愣,孟嬋娟忙拽著她手跪下,“肅王爺贖罪。是,是臣婦貪杯,拉著晴晴與我多飲了幾杯,才致使她在您麵前失儀,還請王爺莫要怪罪她。”
蘇晴雖不知在王爺麵前失儀這種事情有多嚴重,但看孟嬋娟著緊模樣,牽著她的手都微微沁出汗來,受她感染,蘇晴的心裡也生出許多緊張。肅王爺並沒有說話,而是站起身子,一步一步向她們走來。屋內很安靜,蘇晴與孟嬋娟低垂著頭,大氣都不敢出,下人們更是無一人敢發出聲音。
正當蘇晴擔憂若是肅王爺狠狠甩她一個嘴巴子,那她是忍著呢,還是忍著呢的時候,肅王爺卻隻是伸手,輕輕將她扶了起來。
他說“抬起頭來。”
蘇晴驚悸未定,卻不敢不從,抬頭直視著他的眼睛。
座上,蘇慕白望著她剔透的眼神,心間竟也微微顫了一下。
肅王爺眸光輕眯,但隻是一瞬,便說道“統共見了你兩次,沒想到,兩次都有驚喜。”
得他一說,蘇晴的心裡頓時有些窘迫了。借著酒勁,隻覺麵上更燙。
肅王爺又說“梨花帶雨,雲鬢歪斜,配上這樣麵容,倒彆有一番風致,也算不上是失儀。嫂夫人也請一並起來吧。”他要孟嬋娟起來時,隻是伸手虛扶了一下,扶蘇晴的時候,卻是托著她的手肘真扶。
孟嬋娟慌忙謝過。
蘇慕白道“瞻遠本就不是這般小氣的人,嬋娟,是你太緊張了。”
嬋娟,叫得真親熱。蘇晴聽了,狠狠皺了一下鼻子。沒想卻正好被肅王爺瞧見。
他目中笑意不減,望了她一瞬,方好整以暇回眸對蘇慕白道“聽你這般稱呼,才覺得沒有那麼見外了。”
蘇慕白便隻笑笑,隨即望向蘇晴道“既然飲了酒,那便早些回去歇著吧。”
蘇晴矮身行禮,向眾人道了聲告退,方帶著淑兒,被蘇慕白和孟嬋娟派出的仆從們簇擁著,回到了北偏院。
酒意朦朧,蘇晴淨完麵便要睡去。
淑兒一邊將熱水端出去,一邊似自言自語道“表少爺不會是想撮合小姐和肅王爺吧……”
床上的人兒並沒有任何回應,想來是已睡得熟了。淑兒熄了燭火,自己在外間睡下。不一會兒,便發出了均勻綿長的呼吸。
黑暗中,蘇晴輕輕轉過身子,徒睜著雙眼,再難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