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晴站起身子,垂頭道“舅父……”
成國公看了看她,說“你可知你母親,為何早逝?”
蘇晴不知此時,他為何忽有此問,而她自然是不會知道他問的答案,便隻是搖了搖頭。
成國公道“婉婉她生性豁達,嫁作人婦之後,卻不得不終日與人勾心鬥角,又怎能不早早地逝去。所以她臨終前不將你托付給你爹,反將你托付給我,要我以後為你尋一個好人家,無需大富大貴,無需功名顯赫,隻要那人一心一意待你好便好。我心中一直思量,需得如何才能知曉,對方是真心待你好,世人大多看上我侯門貴胄……”
雖是柳雨晴的家事,蘇晴聽來卻如同身受,加之現在心底沉痛,目中立時便沁出淚來,動容道“所以,舅父舅母,就故意對我冷淡……”
成國公點頭道“你果然是個聰慧的孩兒。徐家公子本是個極好的,當初也是你自己看中。可不知為何……許是你與他沒有緣分吧。”
關於那徐家公子,蘇晴已聽人提過多次,隻知道他曾與柳雨晴有過婚約,之後又退了婚的,其餘的並不知曉。此時聽舅父說來,自然無感。
成國公道“對你冷淡,也是想讓外人覺得,你並不受我看重,使你不至淪為世家大閥爭權奪利的犧牲品。可那日與你一番對談,卻讓我覺得你這樣的女子,或許就不該嫁個平凡人家。嫁個王爺,或許是個極好的歸宿。”
蘇晴說不出任何話來,最後聽見的,是成國公說“事已至此,便請你忘了慕白。就當是為了你舅父我,還有你的舅母以及嫂子,嫁給肅王爺吧。”
那日之後,蘇晴日日呆坐房中。不是她想要坐以待斃,當真便嫁給朱瞻遠,而是顧慮到自己若此時跑了,成國府必受牽連,所以要跑,也得是在成婚之後。她打定主意,反倒鎮定下來,唯獨淑兒還時常替她難過。因為淑兒打聽到了肅王爺冷心冷麵的名聲,擔心她家小姐嫁過去會不會受委屈。
蘇晴卻沒想這麼多。她欲執筆練字,但一想到那日,蘇慕白在紙上寫下她和他的名字,心中便是一陣泛酸。
此世,她與他當真難有一個美好的結局。
婚期將近,房內堆滿了朱瞻遠派人送來的各種東西。算算日子,蘇晴已有十多天未見著蘇慕白了,就連孟嬋娟也未曾見,反倒是舅父舅母時常來探望她。
這一日,孟嬋娟竟然來了。蘇晴見她許久未來,便知她一定是知道了自己與蘇慕白之事,此時相見,她的心中便十分不自然,渾有一種做了小三的感覺。
孟嬋娟待她仍是客客氣氣,卻未如以往一般親熱挽住她的手,而是在桌前坐下,將一塊白玉牌擺在了桌上。
這玉牌蘇晴再熟悉不過,當初也正是因為它,跟了蘇慕白回府。蘇白有塊一模一樣的玉牌,也是如蘇慕白般隨身帶著的。二者的唯一區彆,是蘇白的那塊,其間尚有一道裂紋,而蘇慕白的這塊,則是真正的白玉無瑕。還是蘇雪白的時候,蘇晴就總愛撫摩著他腰間的這塊玉玩。
蘇晴目露疑惑,等著孟嬋娟開口。
孟嬋娟說“慕白被父親軟禁在房中多日,就連早朝也一直未去上。他無法出門,便要我將此物轉交給你。”
雖然這樣的話很殘忍,但蘇晴還是忍不住問道“他,可有說什麼?”
孟嬋娟看了她一會,說“他說你似乎很喜歡這玉牌,此物許是與你有些緣分。他向來帶著此物不曾離身,今日送給你,希望能夠代替他陪伴你,得保你的平安。”
蘇晴執起那方瑩白,想到蘇慕白說這番話時的語氣,眼窩便酸熱了。卻不知孟嬋娟聽這番話時,是什麼樣的感受。
“不要哭了。”孟嬋娟道,“這世上比你可憐之人,比比皆是。”
蘇晴聞言一驚,抬起頭來看她。
孟嬋娟說“我知道他心中沒我,當日娶我,也不過是因為二老看中我的賢惠本分。我隻是沒想到,那個人,竟然是你。”
蘇晴心中難過,更無從對她解釋,“對不起……”
孟嬋娟看著她,說“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蘇晴咬著唇,說不出話來。她知道自己無意間,已深深傷害了這個曾經視她如姐妹的女子。可是,明明她也很痛呀。
蘇晴說“無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從今以後,他都是你一個人的了。我會嫁給肅王爺,你可以安心。”
孟嬋娟苦笑了一下,“你人走了,卻永遠駐紮在他的心裡。而我雖留在他身邊,卻從未走進過他的心裡。我在他心中的分量,還不及一隻已經死去了的貓兒。他又怎麼能算是我一個人的呢?”
蘇晴怔怔說不出話來。
次日,孟嬋娟又來了。蘇晴看著她,很有幾分意外。
孟嬋娟說“明日就是你出嫁的日子,我與你終歸有過兩年的姐妹情分。你也是個苦命的女子,我又何必為難你呢?”
“孟姐姐……”蘇晴心中發酸,喉頭也哽咽了。
孟嬋娟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與她倚靠在一處。
後來,孟嬋娟說“你知道我最恨的,是什麼嗎?”
蘇晴說“是什麼?”
孟嬋娟說“你明明與他情投意合,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我呢?也許我會一時想不通,但過後想明白了,就算把大的讓給你做,那也沒有什麼。”
“孟姐姐,不是這樣的。”蘇晴執了她手,說,“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我們的世界,會變得,男人和女人都是平等的。一個男人,一生隻能娶一個妻子,也隻能愛一個人。那才是你昨天說的,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地擁有一個人。能夠分享的愛情,就不是愛情。我介入了你們的世界,但我真的是不小心的。我聽說過一句話,‘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你要記住哦。等我走了,你一定要努力抓住他的心,讓他愛上你。”
“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地擁有一個人麼……”孟嬋娟看著麵前的少女,口中喃喃了半晌。
大婚前的最後一日,蘇晴所做的最後一件事情,是將淑兒交托給了孟嬋娟。她並不打算將淑兒也帶去肅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