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自清臉色白了一下,低下頭,默不作聲。蘇瀛說道“是為了告誡你父親,有些事情,做不得。孤王本以為,你是柳府長子,怎麼也會發揮些作用,可你父親,和你柳府的那群烏合之眾,卻依舊冥頑不靈。”
柳自清內心痛苦,他何嘗沒有勸阻過父親,可是他太過偏執,聽信小人讒言,才落得這般田地。
蘇瀛沒有理會他那痛苦的眼神,又說道“那你又知不知道,孤王為何要讓你去守著公主的牢房?”
“自清知道!”這件事情,他是明白的,那時候,父親叛亂的事情已經緊鑼密鼓的進行著,而他卻因為公主被劫獄一事而罷免官職。
天牢被劫獄,當值人員應該是死罪,可是蘇瀛隻是將他罷官,他思來想去,除了因為他在宮中儘心儘力之外,最重要的原因是,蘇瀛想要保住他,不讓他卷進這場叛亂。
他沉思了片刻,終於說道“王上一番苦心,是自清不懂,才釀此大錯,自清願意以死謝罪!柳府上下咎由自取,一切全憑王上處置!”
“你又何苦如此壯烈?”蘇瀛單手撐著下巴,嘴角慢慢浮出一抹笑容,“你以為我如此大費周章的保你下來做什麼?隻是為了你今天的一句以死謝罪麼!”
柳自清臉上露出不解的神情,蘇瀛手裡把玩著文書,並未抬頭,說道“看在這文書的麵子上,孤王便給你一個機會,三日內,將你柳府上下,但凡參與此事的人肅清,其餘無辜人群便可赦免,但是終身不得入朝為官,如何?”
柳自清聽完之後,臉上一陣感激之情,立刻跪下說道“微臣謝王上不殺之恩!”
柳纖柔的喪事,操辦的很快。王宮紅白喜事全都湊到了一起,不免又成了這南越老百姓飯後茶點的話題。
隻是這一次,效果不同。
“唉,你聽說了麼?王上同那楊太妃成親,隻是為了將柳鎮國一網打儘!而且啊,這太妃不守婦道,竟在宮中與偽太監廝混,被王上當場抓住,送去了天牢!”
一個人低聲說著,臉上的表情好似他親身經曆了一般,又聽旁人說道,“是啊,是啊,我也聽說了這件事,王上做的竟滴水不漏,我就說我們英明神武的王上,怎麼可能如此昏庸,娶了先王的妃子!”
眾人一陣唏噓,那些日子,數他編排王上的次數最多,那人臉色一紅,又說道“我們王上就是宅心仁厚,這不,柳鎮國那老賊叛變,柳貴妃以死謝罪,王上還將她厚葬在皇陵呢!”
“唉,你看看這差距,還有一個在天牢中生死未卜,聽說那天牢七十二刑具不是鬨著玩呢!一個嬌滴滴的娘娘,嘖嘖……”
茶館中一個灰色的身影匆匆離去,他快馬加鞭回了一家客棧,二樓是他主子所在的地方。
景寒從正在悠閒的喝茶,便看到暗衛進來,問道“打聽的怎麼樣了?”
那暗衛臉上有些難色,沉吟一會兒說道“回主子,柳鎮國造反,據說不消一日便被段王翼王合力拿下,看來調取邊境兵力是真的!”
“哈哈!很好!”景寒從眼裡一抹精光,看向暗衛,見他欲言又止,皺了皺眉頭,問道,“還有什麼事情?”
暗衛不敢有所隱瞞,隻好說道“今日屬下在茶樓聽到一個消息,蘇瀛將公主打入天牢,可能事情比較嚴重!”
“什麼?”景寒從拍著桌子坐起來,臉上猙獰的表情顯露,“為什麼會將她抓去天牢?”
暗衛有些難以說出口,景寒從一巴掌過去,眼睛瞪的很大,怒斥道“還不快說!”
那暗衛不敢喊疼,隻好唯唯諾諾的說道“屬下聽說,公主在王宮與人廝混,被蘇瀛當場抓住,便打入天牢!”
“瑪德!”景寒從將桌子上的茶壺茶杯摔了個稀巴爛。他這個人,如同景回言說的那般,偏執的很,自己的東西絕不允許彆人染指,就算是懲罰,也該由他親手來!
半晌,他冷靜下來,如蛇般陰毒的眸子泛著冷光,“走,回邊境!”他要抓緊時機,給蘇瀛重重一擊,讓他沒有反手的餘地!
……
王宮中叛亂的消息不脛而走,不消一日,便傳到了淮梁,此時正在淮梁的眾人都擔心不已,尤其聽說了清歡受傷的事情,兩個姐姐都坐不住了!
薛禦庭隻好攥著妻子的手輕聲安慰,以免她心情太壓抑動了胎氣。一旁的小奶包也擔心的不得了,不過還是懂事的學著薛禦庭安慰著文樂。
蘇黎魅聽到這消息卻是很高興的,蘇瀛蟄伏了這麼多年,重要要開始行動了,看來楊語嫣也受到了她應有的報應,一切都結束了,隻等東璃自投羅網。
喜悅過後,看到眼前這一幕,她的臉上閃過一絲羨慕,像她這般年紀的女子,要麼與丈夫相敬如賓舉案齊眉,要麼孩子可以打醬油了,哪像她這般。
她輕輕退了出去,門外依舊落雪紛紛,她踩著厚厚的雪,不消片刻,頭上身上便堆滿了雪花。
她伸手接著一片片落下的飛雪,雪花在她的手掌化開。突然頭頂暗了一分,手掌也接不到雪花,她轉頭對上景回言一雙含情脈脈的眸子,心中一顫。
“天冷了,彆著涼!”景回言聲音透著無奈。
蘇黎魅就那樣看著他,不言不語,讓他心裡有些緊張,這些日子下來,她對自己的態度依舊不冷不熱,讓他心裡慌亂不已。
“景回言,你還愛我麼?”蘇黎魅移開視線,盯著虛空的一點問道。
景回言聽到她的話,手中的傘一顫,周圍紛紛落下雪花。蘇黎魅也覺得自己問的太過露骨,當即轉頭要走,卻被景回言一把抓住。
“愛!我愛!一直都愛你!”景回言已經語無倫次,“魅兒,原諒我好不好,我保證絕對沒有下次了!”
“噗嗤!”蘇黎魅看他如同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她停下笑,伸出手,攔住他的腰身,抱著他,頭埋在他的胸口,聲音細若蚊蚋“我們不要鬨彆扭了,我們和好好不好……”
“好!好,我等你這一句話很久了!”說罷,緊緊的將她擁住,好似要將她揉進骨子裡。
……
清塵宮中,李初雲得到了消息,臉上竟是幾分得意!她將婉荷叫了過來,說道“去派人將王上請來。”
“是!”婉荷連忙退去。
整個大殿就隻剩下李初雲一人。楊語嫣的事情,她原本想要等到她再做了壞事時,將她揪住,告訴蘇瀛。
可是沒想到柳鎮國叛亂竟然這樣快,現在父親身陷囹圄,自己隻好先下手為強,恰逢昨日蘇瀛並未去雨蝶宮,而楊語嫣恰巧也失了警惕,這才讓她有機可乘!
哈哈哈!這真是天助她也!
楊語嫣這人在宮中得罪的人多了去了,於是她拖了關係,去宮外打聽。果然讓她找到了一個恨楊語嫣入骨的人。
那太監便是她在宮外找的,要說起那人,還得從冷宮失火的事情說起。
楊語嫣為了脅迫內務府小太監去縱火,抓了他的家人,他家本有一個老母一個姐姐和一個弟弟。
那姐姐本有一門親事,去劫持他們的人,心生歹意,便將那姐姐給侮辱了,那家的姐姐受不了便自殺了!
而她未婚的夫君,與她情投意合,聽到她去世的消息,痛苦不已,便想要找機會報仇。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給了他這個機會!
他便答應了李初雲,同意進宮幫她!
這世上癡心人最多,一個心都死了的人,李初雲也不會心疼,隻不過是她手裡的一顆棋子而已。
正在她想事情的時候,蘇瀛進了門,李初雲連忙迎了上去,微微行禮“王上!”
蘇瀛不予理會,尋了個位子坐下,李初雲立刻使了眼色讓宮女去備茶。此時大殿隻剩下他們二人,蘇瀛輕輕開口問道“什麼事?”
李初雲立刻跪下,臉上也立刻梨花帶雨,說道“王上,臣妾是罪臣之女,本不奢求王上能原諒臣妾。可是臣妾偶然間聽聞在寧州賑災時,王上曾經離宮未歸,可是那日,臣妾在禦花園碰到楊太妃時,她脖子上有痕跡,臣妾便知太妃做了不應該做的事情。”
她說著,看了蘇瀛一眼,後者並沒有太多的情感波動,便又說道“臣妾還聽說,王上去寧州,是為了,為了那常侍郎,臣妾覺得奇怪,派人去打探了一番,才知曉那常侍郎,竟然就是常貴人!”
“臣妾求王上原諒臣妾私自探尋王上的私事,可是臣妾也隻是擔心王上,如今,知道王上一片癡心都是為了常貴人,臣妾便再也不求什麼了!”
“所以,昨日楊語嫣的事情是臣妾做的!臣妾隻是為了讓王上看清她的為人,希望王上不要被她迷惑,反正臣妾已是罪臣之女,死不足惜,能為常貴人和王上做一件好事也是好的!”
蘇瀛冷冷一笑,“所以孤王還應該謝謝你麼?”
“臣妾不敢!”李初雲跪在地上低著頭。
蘇瀛眯了眯眼睛,這李初雲果然是這宮中最蠢的一個女人,想要活命竟然都這般愚拙。李聖通雖然犯了罪,但也不至於像柳鎮國那般波及家人,所以他是不會處置李初雲的。
可是現在她多此一舉,竟讓他覺得萬分可笑,如果不放她一馬,也著實對不起她這般費心費力,不管怎麼說,在某種程度上,她算是幫了他。
蘇瀛微微看了她一眼說道“起來吧!孤王可以原諒你。雖然你父親罪不可赦,但也不能波及到你,你便在這清塵宮安安分分的,不要給孤王惹麻煩,孤王可以饒你一命!”
李初雲眼裡閃著淚水,“臣妾謝王上。”
蘇瀛站起身,準備離去,卻被李初雲一把抓住,她眼裡閃過的東西,讓蘇瀛的臉色一冷,李初雲立刻送開手問道“王上不再坐一會麼?”
“不了。”蘇瀛冷著臉說道,轉身離去。
李初雲盯著他的背影出神,嘴角閃過冷笑,嗬,現在楊語嫣在天牢裡,柳纖柔又命喪黃泉,就連冷宮中的那個現在也是生死未卜。
將來的王宮,就是她的天下,蘇瀛不可能一直對她這麼冷淡,她終有被寵的一日!她這樣想著,心情頓時好了不少,連日來的緊張心情也瞬間消失了!
……
夜幕降臨,窗外就飄飄然然下起雪,雪花一片一片,如同花瓣一般,不多時就將這王宮裹上一片銀色。
屋內燭光和夜明珠交相輝映,將整個寢殿照的如同白晝。清歡肩頭的傷還未好,精神頭也不濟,醒醒睡睡。
蘇瀛處理完公事,便來寢殿守著她,一見她醒來便問她要不要喝水,要不要用膳。一旁的馨兒和清兒完全插不上手。
隻好在一旁大眼瞪小眼,等著蘇瀛支使。
夜過子時,兩個小丫頭哈欠連天,蘇瀛隻好將她們譴走,自己獨自照顧清歡。
他輕撫著清歡的額頭,手摸著她蒼白的小臉,心裡泛起一陣陣心疼。她對自己用情至深,一心想著與自己福禍相依,而自己呢,帶給她的,永遠是無儘的傷害。
半晌,清歡嚶嚀出聲,“水……”
蘇瀛聽到聲音,連忙起身倒水,再回頭的時候,清歡竟趴在床上,吐了一口血,他手中的被子啪的一聲落地。
“來人!快來人!”蘇瀛將清歡放好,聲音響徹整個大殿。
馨兒和清兒剛睡下,便聽到他的聲音,急急忙忙跑了過來,還好她們和衣而睡,才不至於耽誤了事情。
“王上,”她們二人看著地上一灘血,嚇得恍惚了幾秒。
“快,快去叫太醫!”蘇瀛臉上是從未有過的焦急,不是說這隻是輕傷麼?為什麼會這麼嚴重?
“是!”兩個丫頭領命而去。
整個皇宮又因為龍躍宮的事情,動用了上下一片宮女太監。過了半個時辰,太醫終於氣喘籲籲的趕了過來,還不等他行禮,就被蘇瀛一把抓在床前“快,給她診脈!”
太醫擦了一把汗,連忙說道“微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