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酸菜,你是東北人嗎?”冰人疑問著推回淩峰的錢。
“老讓你破費,又出錢又出力的,也該我來了。”淩峰執意要給錢。
“跑不了你,我還指望你請我吃頓好的呢。”冰人說完拎起飯盒揚長而去。
酸菜是東北人每家必醃的冬貯菜,每家醃製出的口感雖然略有不同,但也大同小異。淩峰不吃酸菜不是忌口,也不是挑食,而是有一種思母情結在裡麵。
母親在世時,節儉慣了,家裡醃製的酸菜一絲一毫都舍不得扔。同時,母親又說她很愛吃餃子。於是,母親把一些酸菜幫子洗洗剁碎,放點鹽,油也舍不得放。淩峰就是那時學會擀餃子皮的,一盤水餃很快包完煮好,淩峰夾起來吃了一個,那個難吃呀,而母親卻吃得格外香甜……
淩峰趁下午班的學生們還沒到,出門清雪,就見大地一片蒼茫,雪落無聲。
下午的課上得繁忙,聽隔壁教室有聲音便趕快出去接待,一忙活時間便過得飛快。
四點一到,學生們跑跳著離去,淩峰也便移至隔壁小教室,填煤壓火,找抹布擦拭休息室火炕,一切都弄利索了,天也黑了。
東北的冬天,天黑得格外早,下午四點半天已黑透。淩峰給雅君打了電話告知處境後又出門清起雪來,夜幕下片片雪花泛著灰影從黑幕裡掙脫,搖搖晃晃如酒後淑女,醉也婀娜。雪花快到地麵經燈光一閃露出歡快的笑臉,就那樣與兄弟姐妹們團聚在了一起。
時近傍晚五點。揚帆輔導學校門前的積雪已清理得差不多了,淩峰抬起頭正看見冰人從雪幕裡鑽出。
“唉呀這大雪,走路都費勁。”冰人說著話連跺腳帶拍打著上衣。
淩峰也走上前幫著冰人把落在身上、頭發上的積雪清理乾淨,然後把冰人讓進小教室,在室外呆久了再進入並不十分溫暖的小教室卻感到了一股暖意。
“我剛才往這兒走,踉踉蹌蹌的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水滸傳》中風雪山神廟的場景,那林衝雪夜中行走也不過如此。”冰人進了教室首先說著剛才的感受。
“你願意看《水滸傳》?女人不都願意看《紅樓夢》嗎?”淩峰說著自己的感覺。
“誰說的,我就不願意看《紅樓夢》,哭哭泣泣的,沒有《水滸傳》中行走江湖、快意恩仇那般過癮。”冰人表述著自己的觀點。
正所謂聽言聽音,淩峰聽出冰人是個崇尚自由、我行我素、家庭觀念比較淡薄的女子。
此時,冰人已將包內四個保溫飯盒取出,並一一打開。當淩峰看到第一個保溫飯盒中的紅燒鯉魚時,突然想起了宋朝劉將孫所作的那首《沁園春》,便隨囗吟了出來
十月雪堂,將歸臨皋,二客從坡。適薄暮得魚,細鱗巨口,新霜脫葉,月步行歌。有客無肴,有肴無酒,如此風清月白何。歸謀婦,得舊藏鬥酒,重載婆娑。
登虯踞虎嵯峨。更憑醉攀翻棲鶻窠。曾歲月幾何,江流斷岸,山川非昔,夜嘯捫蘿。孤鶴橫江,羽衣入夢,應悟飛鳴昔我過。開戶視,但寂寥四顧,萬頃煙波。
“好,我就喜歡你這出口成章的樣子。”冰人不禁拍起手來。
“你這人,剛才還說喜歡行走江湖、快意恩仇呢,這會兒怎麼又喜歡文質彬彬了,有肴無酒,我去買酒。”淩峰借口逃出教室。
揚帆輔導學校旁邊過一條小胡同就有一家小超市,淩峰買了十瓶啤酒、一包花生米和兩根哈爾濱紅腸回到了小教室。
“買這麼多啤酒,我要是喝多了可不走了。”冰人說道。
“沒事,喝多了我背你回走。”淩峰連忙表態。
“看把你嚇的,放心吧,我已跟表妹說好了,她十點來接我,順便給你帶被褥,再幫你弄爐子。”冰人說道。
“來吧,開喝吧,我都餓了。”淩峰催促著。
晚飯開始了,冰人精心做的菜很可口,而冰人喝起酒來也是很豪爽。
“冰人,認識這麼久了,還不知道你真名叫什麼?能透露一下嗎?”淩峰問道。
“名字就是一個符號,叫什麼不行,你還是叫我冰人吧,我已經習慣這個稱呼了。”冰人回答道。
“前幾天聽你說過,你重現實輕虛幻,那你怎麼對一棵樹的離開那麼留戀呢?”淩峰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因為覺得跟一棵樹談得來,知音難覓,所以也就堅持挽留了一下。”冰人解答。
“冰人,問一個不該問的問題,我聽你表妹說你想跟你老公離婚,有這麼回事嗎?”淩峰酒後直言。
“跟他過夠了,整天在一起,也沒有個話,無聊死了。”冰人說道。
“那你倆怎麼不要個孩子呢?”淩峰問道。
冰人沒有回答,而是潸然淚下。淩峰知道剛才自己的話觸碰到了冰人的傷心事,也不便勸,隻能靜待冰人自己平複情緒。
過了良久,冰人低聲說道“誰說不想要孩子啦,可是始終沒有呀,看到彆的女人抱著孩子我就羨慕的不得了,什麼聊qq,我那實質是無聊憋的。”
看到冰人在發泄著心中的怨恨,淩峰明白了,冰人根本就不是生活在虛幻中,而是生活在孤獨中。
“那你們去醫院查了嗎?是誰的問題。”淩峰問道。
“是我老公的毛病,讓他去治他又怕丟人,我以離婚相要挾,他才去醫院,可大夫最終給下的結論卻是我們不能有孩子了。”冰人說完又流下了眼淚。
“所以你就提出離婚,整天的不著家。”淩峰道。
冰人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而是一把抓住淩峰的手,說道“你能幫幫我嗎?我想要自己的孩子。”
淩峰呆住了,都是成年人,懂得冰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