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琅一個哆嗦。
這人可真夠奇怪的,前言不搭後語啊。
一會要她把底牌藏起來,一會讓她不用委曲求全。
蕭珩眼皮掀起,濃睫挑起,深邃的目光投向對麵的女孩。
阿琅亦回望著蕭珩,雙目在光線幽暗的車廂裡閃如寒星。
“我從來不會讓自己吃虧,吃的虧,受過的教訓,我都記著呢。”
“越人十年生聚,十年教訓,才乾翻了夫差。”
“我還有時間,總能把仇給報了。”
蕭珩琢磨了會‘十年生聚,十年教訓’笑得眉宇舒展,麵容忽而顯得十分清雋柔和。
“你這是不讓自己吃虧,還是要磨劍複仇呐?”
阿琅笑,他好像說對了,她可不就是回來複仇的麼?
“你不是說降龍十八掌,掌掌不同麼?放心,我以後要打人,會變著花樣出招,不會一上來就動武的。”
蕭珩嘴角抽搐,問,“你會武嗎?”
阿琅心頭一凜,想起上次巷子裡的對打,敷衍道,
“出門在外,總是要略懂一些防身術的。”
蕭珩想到屬下查到的那些事情,又覺得沒什麼奇怪的。
顧恒帶著女兒並幾個仆人常年在外遊走,懂點防身功夫也不是奇怪的事。
真要沒有自保的功夫,也不可能一直在外走。
光是路上的山匪盜賊就能讓他們不勝其煩。
馬車停了下來,蕭珩先下馬車,朝車上的阿琅伸手,拉著她下了馬車。
“那個人帶了進去,這到底是你府上的事,你親自問?”
阿琅點頭。
回想在車上,這人說,她打人,如果你是男人,你就沒有錯,是世俗錯了。
她也明明沒說到底是為什麼打人,卻很敏銳的猜出來,這是家事。
把人帶到這裡,讓她審問。
她眨了眨眼,這個問,怎麼這樣,原本有些不好的形象,竟然要變得光輝無比了。
投之以桃,報之以瓊瑤,她該回報些什麼?
到院子裡時,那個被綁著的男子已經被扔在院子裡。
倒在地上,好像一條蟲子,挪動著。
聽到說話聲,嗚咽著看過來。
蕭珩走過去,低頭看著他,笑得和藹,
“想認錯?”
男子瘋狂點頭。
蕭珩搖頭,“你想認錯,不用找我,更不要說些不該說的話,你好像被打的不輕,要不送你去找大夫看看?”
男子萬分驚恐,拚命搖頭,淚水橫飛,動起來,努力將身體擺正,要給蕭珩叩首。
蕭珩繼續笑,“你彆擔心找大夫的錢太多,王府會給你出的。”
“你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就和這位姑娘說,如何?”
男子嗚嗚抽噎,頗為怨念地看了阿琅一眼。
卻見阿琅站在幾步之外,眉梢間神色淡然,居高臨下冷冷地看著他。
嘴上的布被抽了,一得自由,男子連聲高呼,
“我隻是個閒人,不過是從彆人那裡聽到隻言片語,我錯了。”
阿琅看著他,
“勞煩王爺使人把他拖下去,另帶一個人上來。”
蕭珩隨口吩咐邊上侍從,侍從有些遲疑。
他們攏共就抓了這麼一個人,哪裡來的另外一個。
男子也是愣住了,什麼另外一個人?
阿琅歪頭笑著,
“剛剛你們不是還抓住這人的同夥嗎?”
“在另外一個酒樓裡,也是造謠同一件事呢。”
侍從去看蕭珩,見他沒反應,頓時反應過來。
軍中有時審問奸細,也會用這樣的離間計呢。
男子猛地抬頭,臉色劇變,“還有人在彆處?”
阿琅語聲平淡,
“自然,你以為銀子隻有你一人會賺麼?”
“到時候,我把你招供的東西給那人看,告訴他,隻是沒吐乾淨,找他複核。”
“比如受了誰的指使,再比如收了多少銀子。”
“哦,我還會再給他一包銀子,多謝他呢。”
“你覺得,他會不會說呢?”
人在江湖飄,有幾個人是講道義的?
他不就是為了銀子,才去造謠生事的麼?
到時候那個人,得了銀子,為了自保,必然竹筒倒豆子。
阿琅朝男子瞥了一眼,“能否勞煩王爺借五百兩銀子給我,到時候回府拿了還你。”
“娘娘的賞賜抵債也行。”
男子聽了阿琅的話,這位小村姑,好像真的有點本事。
帝後第二日就召見她,還賞賜了她那麼多東西。
若真是有另外一個人,五百兩銀子砸下去,還不一五一十地全吐了?
到時候,那人抱著銀子逍遙快活,他怎麼辦?
真見官,下獄麼?
靖安侯夫人從前和皇後娘娘關係可好得很。
男子眼神飄忽,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蕭珩吩咐了幾句,就見侍從進屋後,馬上又出來。
手上多了個托盤,上頭堆了白花花的銀子。
沉甸甸的,白日光下,銀光四射。
阿琅對一邊的甲一,“麻煩這位大哥去把另外一個人給帶上來。”
甲一非常有顏色的應聲,轉身走了。
男子見著甲一走遠,頓時高呼,
“我說!我說!我知道的比他多!”
騙子,什麼隻找他一個人傳消息。
還說辦好了大大的給賞銀。
那沒到手的銀子,還不如眼前的實惠。
五百兩啊!
“隻要我說了,就不報官?還給找大夫?不用我出藥費?”
“姑娘不騙我?”
阿琅蹲在他麵前,眼神澄澈,輕聲道,
“你看我像騙人的人嗎?”
男子抬眼,雖說是村姑,到底帶著侯府的血脈,氣派不錯。
人也看起來單純好騙。
畢竟,一個女子,衝動的在大街打人,不像個有心眼的。
男子嘴角裂開,想說話,扯得太大,拉到傷口,嘶了一聲,舔了舔裂開的嘴角,
“我真的是拿錢辦事,並非和誰有仇,我敢發誓,說的不是編纂的,是彆人叫我這樣說的。”
“可那人究竟是誰,我也不知,我隻是個小人物罷了。”
“那人說得信誓旦旦的,我才當成真事來說,也才敢和外人碎嘴,不是刻意要冤枉誰。”
“那個人說他是顧家的仆人,我才當真的。”
“反正是真事,還有銀子拿,傻子才不乾。”
“那人還說,隻和我一人說了,等到事成,給我二百兩銀子。”
阿琅想到船上的船工,好像收得也是二百兩銀子?
“你就不怕事發了,你吃不了羊還惹一身的騷味?”
男子脖子一梗,
“我當然怕了。”
見阿琅眉頭一挑,又慫了下去,
“可是,靖安侯哪裡敢真的和我計較?這事可是他們府上的人說的。”
“而且,這種事情,哪個府裡不捂著?說不定還要給我銀子封口呢。”
阿琅抿唇笑,“所以,你就接下這活了?”
男子點頭。
“那你描繪一下和你說這話的顧府仆人是什麼樣的?”
“上京你這樣的人可多?”
男子一臉的晦氣,要是不多,能和他搶了生意?
不過,幸好他先說,到時有了五百兩,他也可以做點小生意。
他痛快地把那個人的樣子細細地描繪給阿琅聽。
慢慢的,一個人就在阿琅的腦子裡成了形。
見想知道的都問得差不多了,看著男子的眼神瞬間涼了下去。
她朝那端銀子的侍從道謝,
“多謝大哥端了這麼長時間,麻煩您把銀子放回去吧”
男子驚愕萬分,忽然,腦子好像被石頭敲過了,醒悟過來。
天哪!
這個小村姑根本就是訛詐啊。
她哪裡是要訛詐另外一個人?
分明就是訛詐他啊!
和清河郡王一起,訛詐他!
這些還是貴人嗎?
根本就是做拍花子的料啊!
沒想到,終日打雁,反被雁啄眼。
臭丫頭!
男子倒在地上,要朝阿琅爬去,
“姑娘,我可是什麼都和你說了,你說了不騙人的。姑娘!王爺!”
“你們不能這樣啊!”
騙子!說不定根本就沒那個人,能用銀子騙他,就能用假人騙他!
阿琅後退一步,眉梢一挑,微笑著,
“你也是在江湖上久混的人了,一把年紀的,怎麼這麼天真呢?”
“我說不騙你,就真不騙你了?”
沒有點道行,她如何與父親四處遊曆?
她又不是唐僧,總是不斷的被妖怪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