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問什麼要這樣做?有什麼證據嗎?就要我這樣那樣的解釋。”慧靜師太咄咄逼人。
於少卿也不惱,隻是不等她說話,就見站在七皇子身邊的婉妤紅著眼圈,上去對著慧靜師太一巴掌,疾言厲色,
“姑姑,你是出家人,慈悲為懷,怎麼能下毒害人啊!”
婉妤渾身發抖,麵色發白,搖搖欲墜,要不是七皇子出手,大概就要摔倒在地了。
廳裡所有人都把目光對準慧靜師太。
慧靜師太自從踏進大廳,就跟傻了一般,嗓子裡好像吞了一把沙子,堵得說不出話來,隻能不斷往後縮,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當年鬼迷心竅的瞞下消息不說,後來眼看著夫人吃下那帶毒的安神湯,想著,反正死無對證了。
可當那個丟失的小女孩站在她麵前時,她才無地自容,羞愧欲死。
她在心裡一遍一遍安慰自己,都是為了活下去,活下去!
丫鬟的命都是係在主子身上,一旦得了主子的厭棄,和街上的野狗有什麼分彆。
阿琅嘲弄的看著婉妤。
——真是好演技!
忽然,她有些佩服婉妤了。
難道,她平日裡都是這樣糊弄上京那些人的?否則,怎麼就成了上京雙殊之一?
慧靜師太哆嗦著唇,說不出半個字來。
她胸中如有火燒油澆,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隻能眼淚不住流下來。泣不成聲。
“你們汙蔑人!”
她根本沒有對藥丸動手腳。
門外,有捕快進來,端著一包東西,走到於少卿的身邊,附耳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就見於少卿一拍桌子,
“慧靜,本官在你走後,派人去你的屋子裡搜了一圈,搜出這些藥丸,已經讓太醫院院判看過,和你送給老太太的是一模一樣的。”
“你還不從實招來!”
婉妤身子一晃,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拳,她包含恐懼和絕望,身體微微顫抖,恍若寒風裡枝頭的樹葉,岌岌可危掉落枝頭。
“霞姑姑,你真是讓我太失望了……”
邊上觀看的顧家眾人也是眼珠子瞪了出來,不敢置信地看著對麵的慧靜師太。
“不是,那不是我的,不關我的事!”慧靜師太寒毛倒豎,眼冒金星,聲音尖利地否認,“我沒殺老太太。”
“不單是藥丸,本官的人還在你的院子裡發現了一些藥草,根據院判斷定,這和當年名震江湖的大魔頭有關。”
“說,你到底是從哪裡得來的這些毒藥?”
於少卿注視著雙唇劇烈顫抖的慧靜師太。
慧靜師太情緒徹底崩潰,“不是,我沒殺老太太,我怎麼會殺老太太?”
她抖如篩糠,喃喃,“我沒殺人,六姑娘,你相信奴婢,我沒殺夫人。”
阿琅一顆心往下墜,果然,慧靜師太知道當年娘的死因,所以,她才要出家,說是為爹娘祈福,真正的該是為自己贖罪吧!
“你早就知道我娘是死於非命是不是?”阿琅問。“你一直知道有人殺了我娘,你知道我娘是枉死的,你為什麼不說?”
“所以那天去寺廟裡見你,你才會那樣失態!你害怕我娘夜裡來找你!對不對,霞姑姑!”
阿琅神色倏然一變,麵罩寒霜,氣勢驚人。
她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就如同點燃了一根無形的引線,慧靜師太肚裡無數怨憤再也關不住,直接朝她奔湧而去。
“都是你!都是你!你不是死在玉縣了嗎?為什麼要活在回來?你回來做什麼?你就是個瘟神!”
“夫人因為生你,才會遇到匪亂,因為丟了你,才會身子那樣差。此後才會無法生育。”
阿琅被她吼的愣住了,怪不得靖安侯夫婦那樣恩愛,後麵竟然也沒有生下子嗣,原來是生母傷了身子。
慧靜師太好像要把所有的氣都發在她身上,惡毒的咒罵一旦出口,就好像猛獸出籠,口不擇言,
“你就是個掃把星,克父克母克家的掃把星,你怎麼就不死在玉縣,你該死!那個婆子怎麼就隻是把你換了?不把你弄死!
“不然也不會連累那撿著你的人,撿著你的那家人可真倒黴。”
“也被你克死了!”
阿琅設想過很多關於她丟的事情,也設想過很多她發現的真相究竟是何模樣。
她怎麼也不會想到,有人,從頭到尾,就知道她的丟失,知道她是怎麼丟失的!
作為與生母情如姐妹的皇後,她的轉述裡,母親對於她的丟失很是自責,她一直以為是那些土匪的到來,才導致她丟了。
其實不然,她的丟失,是一場早就策劃好的陰謀。
而生母身邊的人,目睹了這場陰謀的發生,卻隱瞞了一輩子!
“哐啷”一聲,阿琅抽起邊上一個衙差腰間的長劍,悍然飛出,如同靈蛇般直逼慧靜師太麵門。
那一刻,慧靜師太感受到了逼人的殺氣,她嚇的尖叫一聲往下蹲去,長劍削過她的頭頂,把她頭頂的灰色尼帽給削去一角,露出光光的頭顱。
長劍去勢不減,直直頂入她身後的柱子之上,還嗡嗡直響。
慧靜師太抱著涼颼颼的頭頂一角,扯著嗓子不住尖叫,“救命啊……”
滿廳寂靜,劍氣似海回蕩在耳邊,竟然無人出聲。
那個揮劍的少女,一步一步,緩緩走到了慧靜師太麵前,低頭注視著她,嗤的一聲笑了出來,藐視著蹲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慧靜師太,
“一個慫貨,慫了一輩子,也跟老子較勁。”
慧靜師太跪倒在她的腳下,哭著不住磕頭,“姑娘,您大人有大量,饒了奴婢吧!奴婢鬼迷了心竅,當年不該隱瞞你。”
“奴婢太害怕了,這才不敢告訴你的,奴婢該死。”
“那個婆子,那個婆子是老太太身邊的人,她活該,被馬匪給踩的個稀巴爛。”
“姑娘,您饒了奴婢吧!看在奴婢從小就服侍你的份上!”
慧靜師太有些癲癲狂狂的,說話囫圇不清,好半晌,阿琅才聽出,她這是把自己當成生母了。
她傾身,食指輕輕勾住慧靜師太的下巴,跟個輕佻的浪子一般,
“哎,我也想饒了你呀,奈何地府裡的閻王不答應啊。”
慧靜師太呆呆注視著麵前的少女,淚眼模糊,怯生生的,想到自己當年被姑娘從街上撿回家。
不僅如此,姑娘對她很好,絲毫沒有看不起她。
可是,人心總是不足的,生六姑娘前,姑娘生了兩個男嬰,都夭折了。
後來老太太要塞通房給侯爺,侯爺不要。
老太太就找到她,問她樂意不樂意跟著姑爺。
她不樂意,她有了意中人,再說那是姑爺。
誰知,老太太不放過她,拿著她的意中人要挾,讓她去勾引侯爺。
她厚著臉皮去問姑娘,被拒絕了。
因為她的失敗,老太太竟然把她的意中人下了大獄,理由是他是敵國的奸細。
雖然他確實是敵國人,可他不是奸細。
若是姑娘同意讓她做侯爺的通房,老太太就不會陷害她的意中人。
慧靜師太跪在英氣勃勃的少女麵前,呐呐道,“夫人,我不是故意的啊,你為何不讓我做侯爺的通房呢,都怪你,那麼善妒!”
“從明家到侯府,全是忠勇之輩,怎麼會出了你這種背主的奴才?”阿琅掏出帕子,仔細擦拭食指,仿佛食指上沾了什麼臟東西。
擦完隨手拔帕子丟在慧靜師太的臉上,沉聲到,“就算將來到了奈何橋上,也彆說是明惠雪的奴才,否則……老子讓你永生永世無法投胎。”
說完,阿琅走到柱子前,將那長劍拔下,放回那呆若木雞的衙差腰間,無事人一般的,“你這長劍打的不錯,可以說是哪裡打的嗎?”
慧靜師太癱軟在地,心中不知道想些什麼,她四處看了看,忽然,指著靠在七皇子身上的婉妤,
“忠勇之輩,哈哈哈哈哈……明家和侯府,這十幾年來,養著一個不知來處的野種,可真是忠勇呢!”
“不信,你們看她的手腕處,根本就沒有桃花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