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琅!
那撲過來的女子仰起頭,楚楚可憐地看著蕭珩,一副全身心依賴,期盼著他能給一個公道。
眾人都沒想到會有人做出如此行徑,皆是一驚一怔,待得反應過來,就聽到冷如清泉的聲音響起。
“現場雖是混亂不堪,並不見任何血跡,也不見屍體,殺人?殺的什麼人?”
“你不是還沒死麼?既然不貪生怕死,那怎麼不反抗呢?你可以把刀奪過來……”
“既不貪生怕死,又為何連刀都沒看到,就往那裡一癱了?”
這話說的是又毒又刺,把告狀的人說的是麵紅耳赤,想哭又不敢哭,身子挪了挪。
沒地方給她遮擋。
“靖安侯忠烈護住,英勇無比,怎麼?他護主卻成了貪生怕死?”
“各位府上,連貪生怕死都做不到,卻敢把這樣的國事,隨口拿出來說道?”
“看來,本王有必要讓陛下徹查一下,究竟是誰?將這些國事,到處非議。”
這話,仿佛雷霆一般,落在暖閣裡,轟隆的炸了開來,令在場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眾人心中一驚,原來這位將什麼都聽到了耳朵裡,明明是後麵才來的,他到底是如何知道的?
韓明珠攏在袖子裡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處,溫婉的麵容有一刻的僵硬。
仿佛是在最輕鬆得意的時候,猝不及防的挨了一鞭子。
倘若仔細去看,就會發現韓明珠雪白的側頰微微有些緊繃,竟像是在咬著腮幫一般。
和蕭珩麵對而站的阿琅,卻是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著蕭珩。
他穿著一身玄色長衫,發束玉冠,麵容英俊已極,神色端肅冷凝。
譬如刀箭出鞘,刀鋒上猶凝血粒和寒氣,無聲的橫於屋內,不必言語就令諸人俯首噤聲。
這樣的維護姿態,可以想見,韓明珠看在眼裡,是多麼難受。
甚至,她看到,蕭珩進來後,目光就一直在阿琅的身上沒有挪開。
眼看著自己的心上人,維護一個一無是處的女人。
這件事一種堪比酷刑的折磨。
韓明珠惡心的血都要吐出來。
她簡直無法想象,蕭珩究竟為什麼會看上顧六娘這樣的女子。
騎馬斜倚橋,滿樓紅袖招,他都能好不為所動,那是何等的定力!
就連陛下幾次三番想要給他賜婚,他都是堅決而斷然地拒絕了。
那樣的定力,那樣的決心,那樣鐵石心腸的人。
怎麼就看上顧六娘那樣的女人?
韓明珠心裡總有一種篤定,覺得自己總有一日能夠打動蕭珩。
一定能與這個名滿天下的玉人結上一段美好的姻緣。
可是,她卻是覺不相信始終對自己無動於衷的蕭珩會被旁人打動。
韓明珠心頭的怒火洶洶,卻是不得不忍住。
她深吸一口氣,平息了胸中的嫉妒與怒火,收拾好麵上的神色。
“王爺,今日是府上招待不周,出了這樣的事,我們一定會處理好的。”
說著,韓明珠使了個眼色給邊上的丫鬟,將那告狀的閨秀給拉起來。
蕭珩麵無表情,片刻,嗯了一聲,
“既然是貴府招待不周,那就善後的事情處理好。”
“這樣的聚會,人多嘴雜,吵吵鬨鬨的,貴府派去的人和各家說一說。”
“都是嬌養長大的姑娘,受了驚嚇一時失態,各家府上不用過多責備。”
寶珠郡主和益陽縣主相互看了眼,頓時有些想笑又不敢笑。
清河郡王這話的意思,就是讓各家府上不要過多責備自家姑娘,這可就有意思了。
清河郡王一錘定音,是各家姑娘不夠懂事,犯了錯。
既是自家姑娘犯錯,那也就彆去找阿琅的麻煩了。
可以說,今日這場紫雲社的茶會,韓明珠身後一係的人家,麵子裡子都給丟了。
韓明珠死死地攥著拳頭,眼看著蕭珩沒什麼趣味的樣子,轉身離開暖閣,往外而去。
他一邊走,一邊看向寶珠郡主幾個,
“你們隨本王來。”
寶珠郡主會意,帶著益陽縣主,連帶著阿琅,也給帶上了。
跟在蕭珩的身後,也出了園子。
暖閣裡,很快就隻剩下那些被驚嚇住,還沒帶出去的姑娘。
“這就……走了?”韓嘉年還有些不可思議。
韓明珠麵色沉沉說不出話。
她這下可以肯定,清河郡王,應當就是衝著阿琅來的!
明明,她昨日還聽父親說過,原本郡王是要出京的。
出京的人,出現在這裡,他的那身裝扮,分明也是行裝,乾淨利落。
她看了眼韓嘉年,打起精神,處理善後的事情。
紫雲社這次聚會,可謂是精彩的開頭,同樣雞飛狗跳般精彩的結束。
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能夠請太醫的,去太醫院去找太醫。
夠不上找太醫的,就去街上找最好的大夫。
總之,熱鬨非凡。
丞相夫人在府裡,聽了消息,再加上蕭珩說的話,親自幫著韓明珠一起善後。
親自挑了幾樣禮物,幾個婆子抬著,去於禦史府上,好好的賠禮,直說招待不周。
然後再多關心多關心於姑娘怎麼樣了。
其餘的一個字都沒提。
其他幾家,同樣如法炮製。
等到了晚間,丞相夫人這才鬆下一口氣來,正巧,韓丞相回府。
聽了今日紫雲社茶會上發生的事情。
歎了口氣,有些惋惜,
“可惜了,是靖安侯的後人,要不然,娶回來給長風做媳婦多好。”
丞相夫人呆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一反應過來,兩隻眼睛就瞪圓了。
韓丞相捋著下顎的美髯,“怎麼?你覺得這位姑娘不好?”“
“長相氣度好,聰明有手段。”
“哎,可惜啊,可惜,養父是顧衡,親爹是顧之南,娶不得。”
丞相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盞,慢悠悠的,
“老大要娶什麼樣的媳婦,我說了算,已經給他定好了娘家的侄女,信物都交換了。”
“不要再說什麼其他的姑娘好不好,就是公主,那也不行。”
韓丞相微不可查的頓了下,說,
“要不是我親眼看見產婆從屋子裡將長風這孩子抱出來,根本就不敢相信他是你親生的。”
“你讓長風在老宅長大也就算了,如今他回京幫我,若是你還想要這個丞相夫人的皮,最好還是對長風好一點。”
要說位極人臣的韓丞相有什麼不順心的。
那第一件就要說到妻子和長子的事情。
也不知道生了什麼邪性,妻子不喜歡長子,將他丟在老宅不聞不問二十來年。
不過就是聽了神婆的話,說是長子和她的命數有十二分的妨礙,加之生了長子那兩年,恰巧遇到一些雜七雜八的不順之事。
就將由頭怪罪到年紀幼小的韓長風身上。
有一回過年,一家人吃飯正在閒聊。
韓長風不小心打破了神櫃旁供奉的一隻花瓶。
當時丞相夫人勃然大怒,命人將才四歲的韓長風關在後院的柴房反省,不準吃飯不準喝水,說是要給他一個狠狠的教訓。
隻是,當時過年,第二日好多人上門來,一忙起來,大家都把韓長風給忘記了。
等到記起來的時候,再去柴房,丁點兒大的韓長風蜷縮成一小團,挨在黑黝黝的牆角,早就凍得不省人事了。
韓丞相自然發了好大的脾氣,見妻子實在不喜歡這個兒子,隻能將之送到江南老宅,交給在江南養身子的韓老太太。
這些年,戰事慢慢平息下來,百姓安居樂業,可韓丞相在朝堂上的處境,卻是越來越艱難。
不得已,隻能把韓長風給叫回京,做自己的幫手。
皇家傳位,那也是傳給嫡長。
將來,他的家業,自然也是要交給韓長風的。
隻想想到妻子和長子之間的恩怨,韓丞相就左右為難。
妻子給長子定的娘家侄女,那簡直就是個女霸王,人醜的和猛張飛一樣。
怎麼能配做韓家的宗婦?
要是娶那個姑娘,還不如把靖安侯的女兒娶進府來。
雖然桀驁了些,那和長風也是兩情相悅。
女人麼,隻要哄好了,還不是任取任求!
不過韓丞相心裡怎麼想的。
蕭珩將阿琅等帶出了韓家的園子,又各自送回府,轉身就去了宮裡。
外麵這樣熱鬨,總要傳到宮裡,與其讓陛下從彆人那裡知道,還不如他先去稟報。
聽了皇帝稟報了前因後果,以及該有的細節,皇帝站起來,負手看著窗外,好大一會兒,才低低歎了口氣。
“這小丫頭不簡單,真不愧是之南和阿雪的孩子。”
“不,之南和阿雪可沒她這份急智。”
約莫是想到什麼,皇帝跺了跺腳,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