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情仇錄!
徐湛之準備下山時,馬罕擔心他心中再生波瀾,又再倒戈相助彭城王,於是說道“徐大人,貧道多一句嘴。”
徐湛之拱手道“請馬真人賜教。”
馬罕語重心長地說“彭城王若勝,皇上必死;皇上若勝,彭城王可活。流芳百世還是遺臭萬年,隻在徐大人一念之間!”說完,轉身便走開了。
徐湛之默然良久,對著馬罕的背影,深深下拜,隨後,便轉身下山去了。
到得晚間,司馬正獨自坐在觀星台,運功打坐,可他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為一個奪走自己族人江山的家族拚命。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同胞兄弟會為了權力明爭暗鬥,以致手足相殘。
他更不知道,明天之後,他能不能活著回到這觀星台。
他唯一知道的是,明天午時,將是他人生中,迄今為止,最為凶險的一戰。
此時,司馬正心中的懼怕,更多於決心。
這時,慕容星熹緩緩走上觀星台,口中問道“司馬正,乾什麼呢?”
司馬正抬眼一看,見慕容星熹臉色蒼白,身形瘦小,雙肩如削,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樣,不禁問道“你的傷怎麼樣了?”
慕容星熹說道“上清派醫術果然高明,馬真人已經將我治好了,隻是這段時間還不能運功,走路也不能走得太快。你呢?你在想明天的事嗎?”說著,便盤著腿坐在了司馬正的身邊。
這一次,司馬正並沒有往旁邊閃躲。
隻聽司馬正答道“是,你真聰明,和你接觸了幾次,總覺得你能看透我的心。”
慕容星熹咯咯嬌笑,說道“不是我聰明,是你不藏心機,太容易被人看透。而且我還看出,你現在很害怕,對嗎?”
司馬正側過頭來,看著慕容星熹,緩緩說道“是的,我真的很害怕。”
慕容星熹眼中閃過一絲哀傷,問道“怕什麼?”
司馬正抬頭看著夜空,歎了一口氣,答道“我怕自己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我怕我再也見不到想見的人。還有很多想做的事沒有做。”說道最後,司馬正連聲音都不禁顫抖起來。
慕容星熹寬慰道“人終歸要死,死並不可怕,重要的是,要能死得其所!其實,馬真人說的是對的,他是真正的大英雄大俠士,他保護皇帝,並不是為了自己的富貴,而是為了千千萬萬的百姓能過上好日子。”
“為了皇帝給的功名富貴而死,是不值得的;但若是為了千千萬萬的百姓而死,那是我們學武之人在所不辭的。”說這話時,慕容星熹神情甚是堅決,仿佛她明日也要去虎踞關一般。
司馬正見她年紀比自己還小,卻能說出這般豪言壯語,不禁笑了起來,心想“你倒是活得通透得很呢。”
隨後,司馬正從懷中拿出那本《謝靈運詩集》,遞給慕容星熹。
慕容星熹見詩集就在眼前,不但不接,反而疑惑道“怎麼?突然這麼痛快就給我了?”
司馬正無奈笑道“明日萬一我死了,這詩集豈不是又要落在慧琳的手上?與其給他,不如給你,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
慕容星熹將詩集一推,說道“你可知道,為什麼我要這詩集?”
司馬正搖了搖頭。
慕容星熹見司馬正疑惑的表情,笑道“你明天若能回來,我定會一五一十地告訴你,我和靈寶派之間的事情,還有這詩集的事情,這裡麵,可藏著一個大秘密。”
司馬正此時已不太在意這所謂的秘密了,說道“明天我們走後,山上就隻剩下你和兩個童兒,你還不趁機溜走?”
慕容星熹調皮地說道“你不讓我走,我偏偏要走;你讓我離開,我卻偏偏留在這裡等你。”
說完,兩人相視一眼,不禁都是大笑起來。
夜晚的觀星台,清風吹過,春寒料峭,慕容星熹不禁打了個冷顫。
司馬正側目看時,隻見慕容星熹嬌小的身軀在風中微微發抖,本不是很美麗的容顏,在此刻卻顯得格外嬌媚,格外親切。
又是一陣春風吹來,慕容星熹一頭略微泛黃的長發,在風中輕舞起來,隨後風中夾帶著一陣莫名的香氣,撲向司馬正。
司馬正一生從未感受過,像此刻這般的溫馨,可說來奇怪,他腦海中忽然閃過檀念初的身影。
司馬正想到檀念初,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腰間的香囊,輕輕歎了口氣。
司馬正一舉一動,慕容星熹全看在眼裡,可她並沒有說話,隻是抬頭看向夜空,說道“你可知道我為什麼叫星熹?”
司馬正搖頭道“那定是你父母取的名字,我又怎會知道?”
慕容星熹仍舊眼望星空,喃喃說道“星辰大海,晨光熹微。我自小便沒了父母,是師傅把我撫養長大,是她幫我取的名字。”
司馬正雖然不懂“晨光熹微”的含義,可心中忽然泛起一陣酸楚,心想“原來她和我一樣,都是由自己師傅養大的。”
此刻,司馬正心中對她所有的厭惡,也已煙消雲散,反而生出一股憐惜之情。
“阿正。”這時,樹林中傳來陸修靜的聲音。
司馬正和慕容星熹回頭看時,見陸修靜麵帶微笑,緩緩從連接後山的樹林中走了過來。
隻聽陸修靜說道“你們兩個小鬼,在這裡乾什麼呢?”
司馬正和慕容星熹雙雙站起身來,司馬正問道“師兄,你這是從後山來的?”
陸修靜笑道“明日一戰,生死未知,我好歹和孫師弟道個彆嘛。”陸修靜說話時,甚是輕鬆,顯得毫不將生死看在眼中一般。
司馬正問道“孫師兄怎麼樣了?”
陸修靜搖頭道“老樣子,還是說不得幾句,又發了癲。好在我已趁他清醒時,將所有《上清經》口訣傳給他了,好歹不至於讓本門神功失傳,隻是不知他記下多少而已。”
司馬正問道“那師傅呢?”
陸修靜說道“師傅已經趕往會稽長公主府上了,他走時說了,他不論能否請來長公主,必定回來與我們一同赴死。”
司馬正答道“她一個婦道人家,就算師傅把她請來,又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