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歎了口氣,如釋重負,“我們麵官這一脈,隻剩下我一個人了,我已經七年沒有和錄入處的人聯係了,不知什麼原因他們不來找我,可能是銘文失效了,但是我並不精通器物這一類,我也不好斷言。”抬手摩挲著紅毫筆,“在我的師爺,也就是師父的師父,我師父和我說,師爺他那時候遇到一個吃人的妖怪,叫聲像是嬰兒,頭上有一隻角,雙翼展開遮天蔽日,為禍世間,師爺帶著他的師弟和毛筆去製服妖怪,結果妖怪負傷逃離,不知所蹤,師爺的師弟身死道消,師爺受到詛咒,他和其後輩,終身活不過一甲子。”
一甲子金鐘秀轉念一想,不對!忽的站起身,“那你豈不是快”那個字怎麼也說不出口,如鯁在喉。
“是的,我找了很久,需要有一個人來傳承麵官的重擔,但是我並不想讓下一輩重蹈覆轍,我一直在一邊尋找破解詛咒之法,一邊尋找合適的傳承者,直到偶然間找到了你,你的天賦實在叫人驚歎我一開始沒有和你說這些事,是在糾結,如果讓你拜了祖師爺的畫像,就真的沒有回頭的餘地了,我始終在猶豫,如何向你開口,說了以後你會不會離開,但是今天遇到了這等事情,我也是沒有辦法了。”老頭把頭低了下去,不與金鐘秀對視,須臾又長出一口氣,“既然你已經知道了,去或留,都有你決定。”
魚和熊掌哪能兼得呢。金鐘秀表情複雜,重新坐下。
金鐘秀不禁回想,他如今不過是二十多歲的年紀,離一個甲子的時間還有很長一段距離,在金錢上他也不奢求多少,能吃上每一頓飯就可以了,再想麵官一職,感覺肩負了人間的重任。
看看老頭憔悴的麵龐,不知是用了些特殊能力搞定豺後的原因,還是在他說完了這一番話後所致,金鐘秀堅定無比地說出了兩個字“留下”。
老頭眼中的神采恢複的些許,不太確定地問“你真的決定好了?”
金鐘秀重重點頭,做了他人生中的一大決定。
平時滿嘴跑火車的老頭一時接不上話,啞然失笑,顫聲答了一句“好”。
老頭把從儲藏室裡拿出來的“秘籍”遞給了他,隻說讓他收好,有空就可以看看,遇到不懂的地方再來問他。
隨後帶他走到客廳中央,把沙發前桌子移開一些,在地上鋪上一塊坐墊,又從儲藏室裡拿出一卷畫卷,解開紅繩,赫然就是祖師爺楊柳青的畫像。
把畫像掛在墊子正前方的牆壁上,金鐘秀盯著畫像,畫中的男人淺笑,單用一根發簪挽起他的長發,淡眉桃花眼,俊秀無比,生的一副好皮囊。
見金鐘秀看得出神,老頭問“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啊,沒什麼,我以為祖師爺會是一個胡子長得老長了的白胡子老爺爺,沒想到是個年輕的帥哥。”
老頭轉頭深深看了一眼畫像,“人家那可是神仙,說不準現在還活著。”
“這麼誇張,活到這歲數那不得成老妖怪了。”
“誒,哪有人說自家祖師爺是老妖怪的,快點快點,跪在墊子上給祖師爺磕三個頭,問候一下祖師爺,你就算是入門了。”
金鐘秀哦了一下,雙膝跪地,兩手撐地,頭往下。
一叩。
老頭站在邊上開口道“不責小人過,不發人陰私,不念人舊惡。”
二叩。
“天地有萬古,此身不再得;人間隻百年,此日最易過。”
三叩。
“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老頭言畢。
這三句正是當年楊柳青傳下來的三句箴言,說是祖師爺當時在月下和好友聊天翻閱典籍時,感悟頗深的幾句話,便當做是這一門祖訓一類的東西了。
金鐘秀還沒有抬頭,往後四十年的光陰,便交給祖師爺了,等他抬起頭的那一刻,正襟危坐,又行一大禮,“祖師爺千古。”這一刻,他的人生軌跡徹底改變,再也回不去過往凡人的生活裡。
頃刻間,祖師爺的畫像從最底下升起無名之火,逐漸吞噬整幅畫像。
事發突然,兩人都來不及反應,皆是瞪大雙目。
畫像燃燒的速度過快,眨眼間,隻剩下了一點殘渣,這一點殘渣最後自動形成了一張道門符紙的樣子。
金鐘秀連忙起身,和老頭一起上前查看這張莫名其妙出現的符紙,老頭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祖師爺的畫像莫名被燒了,師父師叔泉下有知這不得上來抽他。
黑色的符紙上逐漸有赤紅色的字跡顯現,由上而下。
柳葉常青,妖窺點靈,異獸開道,相見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