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年過去,那少年來到道宗,所做的每一件事,在陳柬之看來,都不過是少年人的意氣風發。
放在任何一位宗門長輩眼裡,都會釋然。
可師尊的意思,似乎他在記得,並且已經化為了他心中的執念。
陳柬之微微張口,卻又閉口,最後才重重說道“師尊,我知道該怎麼做。”
荀矩沒有說話。
隻是負在背後的右手,又緊了幾分。
…
晨光微亮,飛來峰上。
許多顏色各異的靈花爭相開放,遠處能看到女子曼妙身姿遊弋在花叢中。
沈玉無聊坐在涼亭下,神遊萬裡。
儘管找回了天玄劍,可這把劍已經不再是以前的劍了。
劍靈或許成為了自己。
也或許已經消散。
隻剩一柄普普通通的墨色長劍,再無昔日仙器的萬般燦爛。
此刻男子一身青衫,麵容消瘦了許多,隻有那雙漆黑的眸子依舊讓人有一種距離感。
蘇陌在遠處望著,微微搖頭。
道宗修行,從第一境煉氣開始,除了凝練天地靈氣外,還會錘煉自身,隨著境界的提升,修行者的身體也愈發堅韌強悍。
更何況,小師弟還是道體雙修,某些方麵的體質幾乎與武夫沒有區彆。
可即便如此,那青衫包裹下的身軀,隨處都能看到露骨的裂口,無數道黑氣從骨髓之中冒出,然後被一道道清氣再次壓製進了體內。
每一道清氣都是沈玉氣海內的靈氣。
所以,沈玉外表才會依舊的如此風輕雲淡。
但是蘇陌知道,隻有氣海枯竭那一刻,無法壓製的因果將會徹底腐蝕沈玉身體。
到那時,肉身損毀,神魂沒了寄托。
要麼入鬼道,要麼奪舍他人。
蘇陌不用想都知道,這兩種小師弟都不會選擇。
從沈玉上山那一天起,他就認定了這個看似無情,卻又有情的小師弟。
所以在那位女子刀聖打傷了沈玉的時候,他會下山還了一劍。
才會回到書院,找幾位叔伯讓他得以進入天書修複身體。
因為蘇陌總記得師傅曾經說過“修行者雖然可以活得很久,有大法力,是凡人眼中的神仙,但無論有多少頭銜,有多強大,他始終是人,有感情,有寄托,有仇恨。”
一位半隻腳即將踏出飛升的仙境強者在說這話的時候,似乎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凡人。
身上的仙靈之氣,縹緲氣質在這一刻不見了蹤跡。
蘇陌也是第一次見到師尊沒有那種身份枷鎖下的神情。
“所以,你彆總想著入道,得道,那都是最假的東西,修來修去到最後剩下孤家寡人了,那還有什麼意思。”
這是師尊閉關前留給自己最後的一句話。
所以,為了這句話,蘇陌這些天把自己關在了竹樓內,裡麵那數萬冊的書幾乎都被他翻爛了。
不過好在最後,他看到了一絲希望。
蘇陌嘴角微翹,站在沈玉身前,笑道“你倒是一點都不擔心。”
沈玉睜眼,平靜說道“前些年下山,遇到一條小泥鰍,小家夥很貪財,又膽小,不過有句話倒是說的很有道理。”
蘇陌問道“什麼話?”
沈玉說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蘇陌微微搖頭,調侃道“那這一次,你的生死,還真的在天了。”
沈玉抬頭。
“在西天。”
蘇陌神情認真,收斂笑容,手指向西方說道“這世上,最擅長解開因果的地方,便在西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