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三千年前的太玄,或許會一劍殺了,或許是以另一種方式了解這種情分。
因為對於修煉無情大道的太玄來說,情分這種東西本就不應該存在。
隻不過這一世,沈玉走的是另一條道。
所以,他將顏師古救下。
等到天空中的煙塵散去,沈玉這才輕輕抬頭,平靜的看下遠處。
兩位有著曼妙身子的女子一前一後的懸浮在半空之中,紅衣女子周身散發出一道細碎的黑氣,並且越來越淡,似乎有些不平穩。
另一道白影則神情淡然,周身的仙靈氣息上下湧動,源源不絕。
劍佛微微點頭,臉上透露出一絲讚許意味。
秦子真神情凝重。
晏子書則緊皺眉頭,滿臉怒意。
三人各有心思,又帶著不同的目的。
很顯然,他們都認出了來人的身份,也同樣對接下來的結局感到並不如何滿意。
雖然三人的境界已經算是世間的巔峰,但在那年輕女子麵前,很顯然是一種平等的地位。
原本以那位書院棄徒的推演。
在顏師古散儘浩然氣之後,秦子真擋住劍佛,晏子書出手殺人。
至於突然出現的黑衣女子,晏子書兩人已經想到是他布下的後手,這本是千川中人一貫的做法。
可事情卻在那位聖地聖女突然出現後發生改變。
多了一位上三境的強者,以黑衣女子的境界修為,顯然是沒有可能避開沈玉和聖女的目光,從而殺了顏師古。
於是,場間陷入了某種詭異的平靜。
沈玉目光看向身旁的顏師古。
後者對周遭的殺意視若無睹,隻是眼神緊緊盯著前方的紅衣女子。
眼神中充滿了…
慈祥。
他輕聲呼喊“幕兒,是你嗎?”
紅衣女子沉默。
顏師古向前一步,右手下意識伸出,卻又在半空之中停滯。
兩人已經二十多年未曾想見,至那日她的母親死後,便再也沒有看到她。
忽略了她的成長,修行,以及一切。
想到這些年那女子所受的淒苦,顏師古忍不住顫聲說道“幕兒…你還好嗎。”
紅衣女子眼神微冷,漠然說道“誰是幕兒,你認錯人了。”
顏師古淒然笑道“對,我認錯人了,不過在你殺人之前,我想說一個故事。”
場間一片沉默。
沒有人想到去阻止這位散去了修為的夫子。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因為場間的形式陷入了某種微妙平衡,任何一方都沒有優勢。
“薛凝真的確是來自魔域,三十年前,老瞎子以我鎮守萬流城十年為條件,允許她越過北境…”
“她天真爛漫,除了手有六指,其他與人族並無不同,更是與那些魔域中人性情不同,一路南下,她坐下了許多有意義的事。”
“很多人都稱她為‘凝真仙子’,甚至有幾座宗門受她恩惠,還將她的畫像掛在祖殿之中,無論是修行者,還是凡人,都被這位女子所折服。”
“任何修行屏障在她的眼裡不過是極為簡單的問題,所有殘缺的功法她隻需要簡單推演便能夠完善,那些因為破境而受到重傷的修行者,更是因為她而重獲新生。”
“她是一位真正的女子聖人。”
…
顏師古的目光中滿是回憶。
而他前方的紅衣女子早已經淚流滿麵。
那是與兩人有著無法割舍聯係的人。
就是聽她的故事,都讓各自充滿著傷感。
如果不是因為顏師古親手殺了母親,顏幕又怎麼會恨之入骨,投入千川之地。
如果不是儒門食古不化,又怎麼會因為母親的出身而將她定位妖魔。
世間有這樣的魔嗎。
在顏幕看來,那些食古不化的腐朽才是魔。
眼前的顏夫子,無數人敬仰的書院執筆人,也是魔。
顏幕眼神逐漸冰冷。
場間。
顏師古還在訴說。
“道宗那位能夠衝冠一怒,殺了十萬人來為心愛之人殉葬,我做不到,當日,你母親製住了我的修為,甘願赴死。”
清晰的話語傳遍了高台之上的每一個人。
劍佛高宣了一聲佛號。
秦子真臉上閃過一絲愧疚。
晏子書神情微冷。
一個魔域中人,豈能與儒門弟子結為道侶,若是這樣的話,那麼天下的綱常倫理又是什麼。
他們說了無數年的降妖除魔,又是何等的笑話。
北境那座阻擋了魔域數千年的萬流城。
恐怕會一夕之間散去。
至於那位老瞎子,恐怕也是故意讓那女子來到帝都,想要試探一下天下人的人心。
人心經不起考驗。
何況讀書人的心,最是複雜。
顏師古無力阻止薛凝真。
於是,這位曇花一現的凝真仙子,死在了顏師古的懷中,天下正道也多了一份可以宣揚的傳聞。
顏幕那時才八歲。
望見那一幕,轉身,入千川。
誓要殺儘天下讀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