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存千古,從第一天踏出萬流城的時候起,我便不在乎生死。”顏師古突然說道。
那冷漠的雙瞳內有一團異火開始燃燒。
沈玉神情平靜,對此視若無睹。
顏師古緩緩起身,繼續說道“本以為靠著這具煉屍,可以殺了人族一位巔峰強者,如今看來做不到了,你能夠看穿我魔道神通,想必也是從萬流城而來,年輕一輩,應該沒有人能夠超越你。”
沈玉麵無表情,問道“顏師古為你入魔,而你又替他生下一女,為何你還是將他煉成魔屍?”
顏師古眼神閃過一絲複雜神色,沉默片刻後說道“魔域之中,暗無天日,我的族人從未見過天外的大日光芒,感受不到世間的任何溫暖,甚至連吃的東西都沒有,隻能互相吞噬,我一出生的使命,便是帶領著魔域族人衝破萬流城,為此,任何人我都不在乎。”
沈玉微微搖頭,問道“魔域中人生育一次,便會損失大半精血,以你的境界,若不是因為顏幕,恐怕整個靈荒,也隻有寥寥幾人能夠勝你,終究,你還是在乎。”
顏師古似乎被說中了心中隱秘,歎氣道“替他留後,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沈玉望著眼前熟悉的書生,有些理解他為何甘願選擇入魔。
隻是顏師古永遠不知道的是,那女子在中洲從未做過任何惡事,與人為善,但這些都沒有辦法掩蓋她作為魔域一位魔主的責任。
那便是重見天日。
三千年前,羅睺試圖這樣做,但是被太玄封印在了萬流城。
而現在,老瞎子讓她來中洲,便是想要試一試魔域中人的心,是善還是惡。
沈玉目光穿過黑夜,想著北方遙望。
“沈施主,多謝。”
場間突然傳來劍佛蒼老的嗓音,語氣中帶著感激意味。
沈玉沒有說話。
他本不是來救佛,隻是為了當年在書院時見到的那位溫潤如玉的書生。
這種結局,想來也是他所預料到的。
顏幕入瑤池。
而薛凝真身死。
他則散儘浩然氣助天下修行者,以這種決絕的方式來結束自己的生命。
青玄劍懸浮於空。
沈玉手腕輕扭,數道美妙的劍氣瞬間飛出。
劍氣如雨落,殺意充斥天地。
隨著那些青色劍氣如狂風般吹過。
天地的光明在這一劍之下黯然失色。
把能夠摧毀一切的劍氣宛如青色長龍咆哮著、翻騰著撲向顏師古。
擋在他身前的薄薄黑氣一瞬間便支離破碎。
顏師古身前平靜,體內的魔氣被那種詭異的方式禁錮,僅僅依靠這句肉身的力量,根本沒有辦法抵禦劍修的那一劍。
我祖臨世。
那一天的日子很快就會來臨,屬於自己的責任,已經完成。
顏師古的緩緩閉眼。
下一刻。
天地變色。
劍氣在半空之中急速的化為一道漩渦,然後轟然將他包裹,片刻後。
那道劍氣漩渦猛烈炸開,無數道光點散出。
沈玉沒有再看的意味,轉身便回到了馬車之上。
殺顏師古,或者說薛凝真,本就是一件無趣的事情。
若是那夫子不那麼固執,不選擇這種方式來讓薛凝真重生,沈玉並不會出手。
因為他知道,在西關城,薛凝真出世便無敵。
一位魔域魔主的境界修為,整個天下,除了有數的幾人之外。
顏師古作古。
薛凝真的魔識化作煙塵。
這個世間再也沒有了那位魔主的痕跡。
沈玉平靜的望著這一切,仿佛這樣的事情已經做過很多次一般。
事實是,太玄道主當年在魔域,的確也是如此輕描淡寫的殺了四位魔主。
其中,薛凝真繼承的那一脈,太玄殺的最多。
也最熟悉她所謂的魔道神通,這門神通在其他人眼裡,或許很強大。
但在沈玉眼中,卻滿是破綻。
因為他站的高度很高,高到連現在的劍佛都難以望其項背,所以沈玉才能夠輕鬆的殺了薛凝真。
而劍佛卻應對的如此吃力,甚至險些隕落。
那道寄存在他人識海的神通,便是薛凝真這一脈的傳承。
而沈玉最擅長的。
便是看穿世間迷霧,所有隱藏在深處的任何事物,在沈玉眼裡。
都是直白。
所以,沈玉那一劍便刺穿了薛凝真的本源魔真。
魔真滅。
便是真正的死亡。
隨著天地間的黑色碎片最終消散,這一場震撼西洲的講道也落幕。
劍佛西去。
秦子真黯然返回江州。
無數讀書人隨著顏夫子的隕落而失望。
他們不清楚事情的真相。
但是對於一位儒門的賢人身死,同樣的感同身受。
夕陽西下。
西關城外,隻有一輛馬車孤零零的在大漠中行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