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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朔陽變局 四》(1 / 1)

天玄烽煙錄!

“方悼不是死了嗎!”聽得黃琬漸漸拉長變弱的話,孫維不禁一嗓子喊了出來。方悼被錢氏逼死在朝堂上的消息他早就知道了,眼下黃琬為什麼又要做這樣的猜測?他是在嚇唬自己?還是真的發生了些難以理解的事情?

黃琬見到孫維居然在自己這樣一個小伎倆下就顯出了慌亂,心裡明白今日的鋪墊已經足夠。這個胖子已然成了驚弓肥鳥,接下來傳遞給他的信息即便再難以置信,也會在他的心裡留下印記,足以影響他的判斷了。於是黃琬清了清嗓子,把這信件朝孫維遞了遞說道“喏,我認得方悼的筆跡,這封信寫得雖說有八九分像,但沒有落款還是不好判斷的。”

孫維沒有伸手,隻是勉強地把眼神拋過去在上麵掃了一眼就點點頭道“老大人明鑒,這極可能是彆有用心之人故意做的,目的就是想借個死人的勢頭,來亂我王師軍心。”

曹承先聽孫維說得大義凜然,立刻反駁道“虎賁將士忠誠坦蕩,亂無可亂。即便這信不是方禦史在天之靈傳來,也定然是打算替他抱不平的,覺得起碼要拿你孫大人一條命才能抵賬。”

孫維這回說不出話來了,他想到方才那信中對自己的幾樣控訴,隻有沉默以對。這倒不是因為他良心發現,生出許多悔恨,而是在反思自己甘願冒天下之大不韙,為錢太後做了如此多如此大的貢獻,到底是會得到封候拜將的賞賜,還是最終逃不了被殺人滅口的下場?

“不說這個了,孫大人,我破個例給你看樣東西吧。”曹承先的語氣緩和下來,從座椅旁另外一張低案上拿來兩份公文,一份是兵部的封子,另一份看樣子像是私人信件,應當是附在第一份後麵的補充。

“……因近日京中多變,奉上諭調襄武軍返,協錦麟軍固防京畿,虎賁糧餉補給諸事轉由朔陽代供。另,責成朔州諸將,應整飭軍備,及早對敵展開高壓攻勢,以免因故太子之事致士氣之此消彼長,絕不可避戰自保,損我大唐軍威國威。若有閃失,則不論兵校將帥,必有重責!”曹承先清清楚楚地讀完了兵部行文,抬眼看向孫維道“刺史大人,這封信並非我故意截留,而是鄧侍郎特叫信使直送軍營,囑咐我先看了再給城裡送去的。”接著又拿起另一封私信,瞧了一眼繼續念道“承先賢弟,近日京中大事頻發,趙老尚書暴死家中,封尚書亦被密探圍逼入江,不知下落。此等公開清洗,已不避人耳目。襄武之事兄雖上書辯駁,但如石沉大海,已成定局。望賢弟可安撫諸營將士,暫寄籬下,與朔陽和平共處,莫要再生事端。況西北陣前久無捷報,朝中已有諸多猜測,或言擁兵自重,或稱騎牆觀望,暗中與敵綏靖。再加上伍裡安近日又在城東大營裡生出兵亂,死傷頗多。據初步調查,伍或是混在西北軍運屍車隊中回來的,因此那隊兵也都被錢無咎捉去審問,想必已是有死無生。據以上,愚兄猜測大內已對朔陽生疑,才下督催速戰之令。調還襄武軍亦是擔憂你等合兵一處,壯大實力。另朔州刺史孫維心機深沉,以龐、宗、錢諸人之能,亦對其防備甚重,疑其首鼠兩端。望賢弟暫時隱忍,凡事周知慎行。兄頓首。”

曹承先讀完了信,將那第二份重新疊好,夾在了兵部公文裡,然後朝孫維叫了一聲“嘿!接著!”就橫著拋了過去。孫維冷不丁沒有反應過來,正被砸在麵門,登時也“哎呀”一聲叫出來,但他此時也沒心思與計較這些,隻是羞惱地瞪了曹承先一眼,就急忙把那兩份文書理好,仔仔細細地瞧了起來。

一共不過百餘字,可孫維卻結結實實地看了三四遍。作為久鎮一方的大員,朝中各部主事官員的筆跡他當然都認得。不過有了前麵那封疑似方悼的恐嚇信在先,即便這是打著兵部旗號的公文,也需要看個仔細。他的目光最後在調令下麵那方兵部落印上端詳了一陣,又舉起來側著光看,終於不再懷疑,賭氣似的把書信往桌上一丟,眉頭深深地皺著,恨恨地盯住了腳前的某處地麵。

曹承先已經沒有了戲碼,此時輪到黃琬開腔了,他慢慢地來到孫維旁側,又扶著桌角躬下身來,把一隻手敷在孫維那又被汗水浸透的後背上,畫麵像極了一隻乾瘦的老狐狸在哄騙一隻肥大蟲。

“不瞞你說,曹將軍給我看這封信時,我那副樣子比你還不如十倍,當時就著了風,整整躺了一天一夜才起來炕,要不是今天要宴請你,我恐怕還打不起多少精神。”黃琬慢聲慢語地,聲音充滿了疲憊和衰弱。配合他那蠟黃的臉,似乎病體真的又一下子發作起來了。但孫維的表情仍是硬著,連眼珠也不往他這邊動一下,似乎也陷入了旁人打擾不動的深思中去了。可黃琬自然不會在意,繼續說道“既然京裡已經捅破了天,眼下許多事也都可以明說了。我和那班老弟兄之所以舍了命陪太子北伐,原本就是想要離開天玄城這個是非之地,遠離太後和錢無咎的刀口以求生機。何況京裡到底還有著許多忠於太子的重臣壓著陣,可以與我們這邊遙相照應。可以說是朝堂上有方悼等清流禦史可打硬仗,背後有趙老尚書拿住輿論筋骨,再加上封厲翁婿掌著兵部要事,以這三方的聲望與威權,即便是太後再想發難,恐怕也能支持個一時半刻。更何況以這虎賁之勇,再加上幾萬襄武軍隨著,即便是你孫大刺史受了密旨想要對付我們,也得掂量掂量輕重吧?”

孫維似乎被最後這一句給打斷了沉思,忽地把頭轉向了黃琬,目光陰冷極了。但老黃琬卻毫不在乎,仍是保持著節奏慢慢地繼續說“彆這麼看我,我可沒想扣你弑君的大帽子。”接著黃琬又伸手指了指對麵的曹承先問道“曹將軍,你告訴孫大人一句實話,太子是被孫大人殺害的嗎?白大將軍如此生死不知的樣子,怪的著孫大人嗎?啊?”

目光順著黃琬的手指瞧向了曹承先,但自己的滿目陰冷卻連接到了一片坦然,隻見曹承先的表情出人意料地嚴肅平靜,不僅輕輕搖著頭,口氣也是平和至極地說道“回黃大人,回孫大人,末將認為,若論太子之死,孫大人定然不是凶手,還有白將軍眼下這個樣子,也不是被孫大人謀害的。”

這一番話可謂是驚掉了孫維的下巴,此時他一張寬臉顯得更大了三分,整個人完全驚愕在那裡。這可是曹承先,是白化延著力培養的接班人,可說是太子一黨的死忠將領。況且從之前與他打過的幾次交道來看,此人絕對是把自己當做頭等嫌犯看待的。就算是黃琬這一次真的因為走投無路而沒動歪心思,與自己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可真的就能在短短幾日裡,甚至就在今日這一頓莫名其妙的宴席裡,就幫助自己洗清了所有罪責麼?他覺得自己周身有幾股冷颼颼的風在吹動,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肩,接著又木呆呆地緩緩朝兩邊看了看,最後才把目光投向黃琬,嘴唇乾巴巴地皺了皺,竟是一句話也問不出來。

欣悅的笑聲從黃琬口中傳出,一張老臉上也綻著明確的得意之色,他也學著孫維的樣子朝四周看了看,接著說道“怎麼了?孫大人莫不是以為這屋子裡還有彆的耳朵在聽,彆的眼睛在瞧?或是以為老夫使了妖術把曹將軍給迷了罷?”

孫維尷尬地隨著笑了一下,此時回話的聲音竟是有了些明顯的嘶啞,他用力地清了清嗓子,動容地說道“黃老大人,少將軍,我孫維……我孫維真是,真是感念你們的一片真誠啊!”隨著這一句出口,臉上居然還真的就掛出了兩行淚痕。孫維任憑這兩行淚落在衣襟不管,接著哀痛地說道“自太子罹難以來,我可說是無一夜安眠,每夜都恍惚聽見殿下的聲音在遠遠地責問我,到底是誰要害他。可我在夢裡總是張不開嘴,無法回答。今日有二位證我清白,我再見殿下時即便回答不明,起碼也可以哭出聲來了。”

借著孫維說完話伏案痛哭的空當,曹承先尋住黃琬的雙眼,試探地點了點頭,並且作勢要繼續開口。不料回應他的卻是黃琬的輕輕搖頭,還有臉上的一抹警惕之色。這令曹承先立刻意識到,自己還是太年輕了,與麵前的笑麵虎和老狐狸還是差得太遠了。按黃琬的示意,今日即便戲已經做足到這個份上,可孫維卻未必真的信上幾分,並且此時他那副哀痛和感恩戴德的樣子,居然還很可能是在示弱,來試探己方的真實意圖。若不是黃琬的提醒,自己方才一開口可就算著了他的道兒,被他反過來釣上鉤了。

雖然一個在中樞大內,另一個長期封疆邊州,但不論是黃琬還是孫維,都憑借著半生的宦海沉浮修煉出了一身內外“功力”。所以即便孫維眼下如此失態,但也都是表麵功夫,黃琬並沒有真的相信他已然落入彀中;而孫維也同樣清楚,不論是這或真或假的一大摞書信所造出的勢,還是自己孤身入營的冒險,現在他都必須表現出讓對方滿意的做派來。

就在剛才這一會交鋒裡,他已經在心中做了不少盤算。比如那些書信,黃、曹二人說那都是彆有用心之人故意抹黑孫維,離間唐軍的,所以才被虎賁兵給截留下來。雖然現在的確是在兩國交戰之時,朔陽又離著前線不算太遠,以秦國的實力,並非不能滲透進來造一些輿論。可就拿曹承先讀的那頭一封信來說,這秦國的細作真有這樣的實力,可以將那位雖在唐都名聲甚大,可卻不至於遠播他國的方禦史筆跡,模仿得黃琬都看不出真假嗎?如果這一封是仿品,那朔陽內外此刻得有多少敵軍密探!而且八個明月使也都死在朔州,其餘的大部分也都被那個鬼魅一般的伍裡安給隱藏起來或者乾掉了。此刻即便想要發起大規模的搜捕,卻也沒什麼太專業的人可用了。但如果這封信是真的呢?難不成這真的是方悼發起死諫之前便寫好的?可時間又對不上,怎地就在眼下這時被曹承先拋出來嚇唬自己?還有就是鄧宣發來的那兩封,這是經過自己親眼再三驗證的,印璽和筆跡確實都是真的。但裡麵傳遞的京中消息和那些猜測也太聳人聽聞了!趙伯修死了?封厲被追殺而失蹤了?錢無咎借協防之故要奪走襄武軍?而且居然還懷疑伍裡安混在馬同六的隊伍裡潛入天玄城裡?不僅殺了趙伯修還策動了城東兵變?這一個又一個驚天的消息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還是說都是真的,或者都是……假的?

見孫維伏在那兒發著嗚咽,久久不肯起身,黃琬再次伸出手輕輕地撫了撫他的肩頭,安慰道“孫大人,孫大人,起來了,起來了。”然後又對門外喊了一聲“來人,把酒菜撤了,換些安神的湯粥過來。”

鄒肖春帶著不少人進來了,他先是看向了曹承先那有些迷茫的神色,寬慰地朝他笑了笑,接著又與黃琬點點頭,示意方才的對話自己都聽見了,最後才走到孫維麵前,伏下身子小聲說道“孫大人,城裡來人傳信,說夫人有件大急事,要您立刻給個消息。”

孫維的身子僵了一僵,“大急事”這是他臨出來前,因為擔心自己遭遇不測,便特地囑咐董氏若是自己超過一個時辰未歸,便派人來傳此口信,若是再半個時辰沒有回信,便緊閉朔陽四門,用自己的兵符集結前線兵馬回城圍住虎賁營地。但當他抬起頭,見到說此話的是鄒肖春這個“自己人”,心中自然輕鬆了些。於是便忍住哭腔問道“是我那管家來的嗎?他還說什麼了沒有?”

“不是,是個小雜役,就這一句,沒彆的了。”

孫維又是一肚子疑問,心想怎麼這樣關鍵的事,董氏沒有派管家來親自傳信,反而派個雜役。接著他又恍然大悟,中午自己給了管家那兩下子似乎下手重了,是不是那個老小子真的受了傷?這一下午各種盤算想昏了頭,好像還真的沒在意管家都在做什麼。

黃琬指揮著幾個士兵抬走了白化延,與來時一樣,由曹承先一路陪同孫維走出了軍營。一路上二人仍是沒說話,原因卻與來時完全不同。此時孫維明顯已經不再怕了,而是換成了滿臉的心事重重。曹承先倒還是板著臉的老樣子,隻不過眼神總是有意無意地打量並肩而行的孫維,像是要搭話,又尋不到恰當的時機。

轅門外的車駕早得了消息,此時連馬頭都已經調轉好了。他們可不是孫維,心裡連一絲底氣都沒有。幾十個人早已各就各位,似乎就等孫維登車的一瞬間,便要一溜煙地遠離這片刀山劍雨。

“孫大人。”剛走到最後一列拒馬時,曹承先的呼喚伴隨著甲胄的刮擦聲忽然響起,直把領先兩步的孫維喊得渾身一僵,他想要回頭,又覺得脖子也發硬,便隻好深吸了一口氣,艱難地轉過去半個身子,故作鎮定地問道“怎麼?曹將軍還有事嗎?”

“喏,這是在那兩個刺殺白將軍的凶手身上搜到的,現在物歸原主。”

孫維發現曹承先並沒有像自己擔憂的那樣拔刀相向,隻不過是在懷中掏出個錦囊朝自己遞過來,隻好尷尬地笑了笑,客氣地雙手接過。但此時他心裡慌張極了,這東西竟然是老易和啞亮身上搜到的,曹承先又選擇在此時交給自己,莫非裡麵裝著自己與明月使勾連的證據嗎?而且這小子臉上怎麼還掛了幾分冷笑?難道真是什麼確鑿的把柄!

“孫大人,末將就送到這兒了,東西您回去看,夫人還等著呢。”就在孫維臉色變幻不定之時,曹承先卻又出人意料地與他迅速地告彆了。等到幾個仆役過來迎他上車時,那匹白化延的高頭大馬已經在瞬息之間消失在轅門後麵,連煙塵都看不到了。

“他媽的,搞的什麼鬼把戲?”孫維扶著拒馬愣了半晌,直到確定那轅門已經不會再打開,才滿頭霧水地罵了一句。緊接著他又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憤憤地一邊嘀咕一邊拆那錦囊,可不料那袋口並非隻是用繩子抽住,而是用麻線細密地匝著。可憐孫維一雙棒槌似的胖手哪裡能拆得開,再想到之前那句“東西您回去看”,頓時篤定這又是曹承先戲弄他的招數,心頭一時火起,臉色也更氣急敗壞了。他的目光遠遠望向軍營,似乎想要尋找有沒有一雙眼睛正躲在柵牆後麵瞧自己的笑話,但這時似乎他的憤恨化作了怪力,那個錦囊居然被他從另一端給扯開了,還從裡麵掉出個白淨的小玩意來。待到他費力地彎下腰,從浮土裡把那東西拾起來後,雙腿竟然一下子失了力,龐大的身軀推金山倒玉柱地整個又砸倒在地。

“老爺!”

“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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