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我是否真能讓他得償所願,我沒有說話,因為我不確定能否滿足他。
見我不說話,顧丘辭垂眉,無奈的揉了揉太陽穴,“我乏了。”
看得出他的確很疲憊,我忍不住想逗他笑,便打趣道“既然乏了,睡一覺不就好了?”
他聞言也笑了,笑得很淒涼,“我夢見我快死了。可死後體無完膚。”
他話音一落,我便看見他身著白衣,渾身血跡的樣子。
我心裡一顫,那就是他的未來!
罷了,天命難違,他的死,是命也是劫數。
“若你死後,有所不甘,便來這裡。”
雖然我不能成了,但這些年相處下來對他也有了一些感情,能為他做的也就這麼多了。
三日後,我親眼目睹了他的死。
儘管已經見慣了血腥,但在親眼目睹老巫用匕首劃開他血肉的瞬間我還是忍不住彆開頭。
我想阻止,但是無用,那一刻我就像一個漂浮在三界之外的人,聽不見,動不了,甚至連說聲住手都不能。
隨著一次次的刀割,顧丘辭連哭都哭不出來。
老巫臉上的笑倒是越來越猙獰,那真是我見過最惡心的笑,史無前例。
可憐天下百姓無一人看見,他們隻知道災難就要除去,他們忙著觀戲,忙著興奮,唯獨沒有人關心那生割之人是否會痛。
顧丘辭看著祭台下的百姓,眸裡滿是絕望。被心裡念念的百姓盼著去死,換做我恐怖早已寒到了骨子裡,怎還會為他們而死?
對彆人而言,死亡是一種解脫。但於他,隻是痛苦的開端。
他接下來所要經曆的一切會比死更殘忍一千倍。
我不知他前世究竟犯了多大的過錯,這一世才要承受生命所不能承受之重。
天道不公,對他尤為不公。什麼帝王死後要受寒氣侵蝕,雨雪融骨,烈火焚身之苦?
在生祭後的第一百零八天,顧丘辭如我之前所預見的那般,白衣被鮮血染紅,紅得觸目驚心,當真體無完膚的出現在我麵前。
他雙目無神,如一潭死水,盯著我看了良久,才有氣無力的開口:“我見過你。”
我努力壓製自己的情緒,淡淡答道:“在你快死之前,你見過我。”
他搖頭,“不,是更早。”
我急忙轉移話題:“你既知自己不得善終,又為何從容赴死?”
“命當如此。”
“那你又為何來我這裡?”
“不知。”
“不知?那你慢慢想。有的是時間。”
我把他帶去了冰室,那裡可以減輕他肉體的痛楚,修複創傷,再生肌骨。
他很是聽話,叫躺著就躺著,叫吃藥就吃藥。完全不作任何反抗,可那樣子更像行屍走肉,不,他本就是行屍走肉。
死的時候他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少年,還未及冠呢。
後來,我還是用離魂鏡窺探了那一百零八天裡他所經曆的點點滴滴。
看到最後,我額頭和手心不由得冒出了密密的汗,更不敢去想象作為當事人的他是如何撐過去的。
等拔光了穀裡的草藥,我就去靈山采,蓬萊尋,不管有毒沒毒,通通給他服下去,死馬當活馬醫唄。
一晃便已過去四年。
有日,我兩手撐著下巴蹲在門口靜靜的看著光禿禿的山穀,歎息發愁。
他突然從屋裡走了出來,驚歎不已,“這裡怎如此荒涼,竟寸草不生。”
我當時差點想掐死他,要不是為了救他,至於變成這樣子麼?不過所幸他清醒了,是個有血有肉的活人了。
“你既已活,有何打算?”
“打算?自然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將他們加注在我身上的苦難一一還給他們。”
在他死的那一刻他都沒想過要報仇,他隻是失望。他告訴自己要理解蒼生,畢竟以一人之死救千萬人於水火還是很值得的,更何況他是大皇子,理應為子民流儘最後一滴血。
重生後,他甚至幻想過,等他再次出現在世人麵前的時候,他還是那個受人敬仰的大皇子,萬人愛戴。
可他錯了,他低估了人性的惡,因為不管他再重生多少次,隻要大巫一句話,他的子民依然會毫不猶豫的送他踏上那條不歸路。
既然如此,那他就做個惡人,把以前的債都一一討回。
從今以後,隻有他顧丘辭負天下人,休得天下人負他
我拍了拍他的肩,很是欣慰,這小子總算開竅了。
“是該這樣,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不過,天下之大,卻無我容身之處。想想也是可笑。”
聽到這裡,我二話不說,很慷慨地把萬虛閣送給了他,並把麵具也一並給了。
在短短一年裡,我已把萬虛閣所經營的生意以及一些道術全部教給了他。
這麼多年了老守著這萬虛閣我也早就膩煩了,現在也是時候出去走一走了,畢竟我還而我還想成仙呢。
現在看來輔助顧丘辭榮登帝繼而成仙是不可能了,那我就去彆的山頭修煉,從此不問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