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亂寰宇!
麥客看著雙眸緊閉的孤辰一點點蹙起眉頭,忍不住笑了笑,由於噙著笑意,連臉上的皺紋多了好多條都不自知,但是這抹笑容中卻充滿了欣慰神色。他最欣賞孤辰身上的一點就是想到什麼就付諸實際,哪怕失敗的概率很大,但孤辰就是能塌下心認真做。
也許是從小一個人生活的緣故,孤辰習慣什麼事都靠自己,也學會什麼事都隻靠自己。在那個最需要親人關愛的年紀裡,在那個最容易塑造一個人的性格的歲月裡,孤辰要被迫選擇依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麵對隨時可能來到的死神,對抗不公的命運,對抗所有一切陌生的東西。
一個人的性格跟從小的生活環境有很大關係,與生活環境等同的還有最容易塑造性格的那個時間段。
他的性格本應孤僻,因為從小一個人;他的性格本應冷漠,因為小時候沒其他人陪伴他。後來到了長生村,長生村送給了他一段不一樣的人生,所以他將原本的孤僻和冷漠都隱藏起來,但這並不代表這兩種最根本的情感就此喪失了。
隻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孤辰還是會被孤僻與冷漠填滿,隻有當身旁有人的時候他才會把這兩種性情稍稍收斂,不流露於形色之中,因為不想讓身旁的人被那種心境影響到。
麥客看著孤辰稍顯稚嫩的麵龐,心中難免多了些感慨,這個世界上從來不缺乏苦命人,然而他應該算是苦命人中最淒慘的那批,隻因幼時太過跌宕。
……
……
辰鼎內世界裝滿漆黑色,這種黑暗黑到讓人感受不到絲毫生機,甚至黑到沒有任何光亮,宛如一片深淵。雖然被無邊無際漆黑吞噬,然而在這抹黑暗之中,孤辰並沒感受到絲毫驚懼,也許是因為烙印道之初痕,也許正如麥客所說的,他獲得了辰鼎的認可,所以這抹本應讓人從內心深處感到害怕的黑暗對孤辰而言反而更加心安。
孤辰將神念駐留在黑暗世界中,一時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他的兩個眼睛都被覆上生之源質,可他依然看不清眼前這片漆黑世界,就像被一層看不透的黑色薄紗遮蓋視線。
“不應該啊,老頭子自己都說了讓我再仔細看看,為什麼還是什麼都看不到?是我哪裡出問題了?嗯,應該是哪步出錯了,他讓我看辰鼎內世界有沒有那種文字,就說明裡麵肯定存在道之初痕的。”孤辰看著一望無際的黑暗,慢慢陷入思索。
許久之後,孤辰像是想到什麼,連忙收回神念,將覆在辰鼎鼎身上的五個道之初收回兩個進入內世界,隨後融入眼眶。頓時,黑暗豁然開朗,內世界中不再被黑暗籠罩,眼前空間遍布九彩光暈,這些九彩光暈迷離而又令人沉醉,使得孤辰一下就看呆了。
孤辰眼珠子不停轉動,將四麵八方都打量了一遍,目光所及之處,除了九彩光暈再無其他。他通過神念稍稍撥動身旁的九彩光暈,下一刻,如雲彩般九彩光暈被揮散。
他隻是將身前一小塊兒九彩光暈揮散,但這種九彩光暈好似本身就是一體,牽一發動全身,所有九彩光暈都被不斷拉扯向另一個方向,宛如扯動一件九彩紗裙。
待九彩光暈彙成的汪洋被徹底擠到一旁,原處忽然多出成千上萬枚飄浮的道之初痕,每個道之初痕都散發出極濃鬱的金色光芒。待九彩光暈徹底散去,孤辰眼前就隻剩金黃光暈彙聚而成的汪洋,成千上萬枚道之初痕像富有生命一般,使得覆在上麵的金黃光暈都在隨之不斷起伏,起伏的頻率跟呼吸頻率十分相似。
成千上萬枚道之初痕文字現身的那刹,孤辰目光就已經移不開了,他差點被這璀璨到極致的金黃光芒亮瞎眼。
孤辰也不知這是他第幾次被驚呆了,自從辰鼎的神秘麵紗被揭開,他心中的震驚越來越大,震驚之大,甚至讓孤辰都有些不知所措。
從前他看到的道之初痕也隻是隱藏在辰鼎表麵,數量很有限,然而孤辰卻視之若珍寶,因為烙印一枚就會少上一枚。如今好了,成千上萬枚道之初痕懸在辰鼎內世界,排著隊等他烙印。
神念再度回歸肉身,孤辰睜眼,心中震撼已經不知道該用那種方式表達出來,他慢慢抬頭,看著眼前朦朧的人影,感慨道“不愧是師傅,就是厲害,連辰鼎內世界藏著道之初痕都知道。”
什麼玩意兒?
迷霧下,麥客看著孤辰的目光中摻雜著一絲名為無知的茫然,他先前之所以說辰鼎內世界蘊含道之初痕也隻是他的猜測而已,似這等神物可遇不可求,他更是在遠古典故裡才了解到隻言片語,方才他最後跟孤辰提及的有關辰鼎的信息已經近乎把他知曉的知識窮儘。
嗬嗬,這還真是巧了,不行,怎麼著也要維持好師傅的形象,說出去話也收不回來了,不能在徒弟麵前落了師傅的麵子,就算是死的,都必須給他說成活的。
於是,麥客故作神秘的咳嗽了幾聲,說道“辰鼎不是一般的靈器,它的內世界必然有道之初痕,隻是你此前還沒看清罷了,現在,你應該大致有想法了吧?”
孤辰轉身,看著依然在星穹之下緩緩轉動的石磨,這種震撼場麵無論看多少遍都不可能忘記。
他緩緩點頭,“多謝師傅為我施展出這種手段,我感覺我隱約想到一些思路。以生之源華為基鑄造兩麵磨盤,將道之初痕烙在磨盤表麵充當升華靈力的那種神秘手段,最後以我的靈力為動力轉動磨盤,並借機提純靈力純度。”
“如何鑄造磨盤?”
“我自然知道我不可能成功施展出來大湮滅生死劫的,哪怕是萬分之一的威力我都不可能施展出來,但我可以暫不奢求鑄造出跟大湮滅生死劫石磨一模一樣的磨子,所以就用生之源華凝出空有其表而無真意的磨盤,反正真正發揮威力的依然是道之初痕。”
“錯。”麥客緩緩搖頭。
“哪裡錯了?”孤辰一怔。
這個方法已經是他絞儘腦汁才想出來的了,再苛刻一點的方法他甚至連嘗試的機會和念頭都不會有,不用嘗試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到。雖然他是一個行動派,所有設想都經過驗證才能作數,但他也隻有知曉自己確實有能力才會進行嘗試,如今他提出的方法,已經是他目前能力所及之下能做到的極致。
“你說錯了一點,不是施展不出萬分之一的威力,就算你傾儘心血施展老夫的大湮滅生死劫,你連億萬分之一的威力都發揮不出來。如果老子的大湮滅生死劫真那麼簡單,那不是早就爛到家了?說到底,還是小子你太嫩了,嗬嗬。”
孤辰自認他是一個不要臉的人,然而當不要臉的人遇到喜歡吹牛皮的自誇老人終究還是會略輸一籌。
麥客的“嗬嗬”二字在孤辰聽來尤為刺耳,像是在故意嘲諷他的能力一般,同時也像是在刻意暗示自己的手段是何等高深莫測。正如麥客自己說的,如果真這麼簡單就能發揮出萬分之一的威力,那他這式功法早就爛大街了。
孤辰看著麥客沒有說話。
沉默往往最能體現出一個人的心情,因為人在沉默的時候,眼神最能代表此刻他心中所想到的最真實的感受。此時孤辰的眼神無比銳利,像是最為鋒利的銳針,想刺穿麥客籠在體表的那股淡淡薄霧,然後刺進麥客的眼睛裡。
饒是身體表麵覆了一層薄霧,麥客還是有點難擋孤辰的目光,他的目光充滿力量,得虧事先籠罩出一團薄霧,使得身高顯得比平時更高些,所以孤辰一時間也不能準確判斷出麥客的眼睛到底在哪兒,所以此時隻有麥客看著孤辰的眼睛,而孤辰的視線卻集中在麥客的額頭。
“咳咳,你方才說的辦法確實不錯,就按那種方法來,現在我給你種下大湮滅生死劫真意,不要抵抗。”麥客麵不紅氣不喘說道。
未等孤辰回答,一直在星穹間回響的硿硿聲忽然更加猛烈。
不僅有磨盤彼此摩擦產生的聲音,還有被生之源質組成的江河湧入石磨磨口產生的聲音,還有金色長河翻湧巨浪產生的聲音。幾道聲音彼此交織,然後傳入星空,最後傳到孤辰耳中,自然隻剩硿硿聲。
真空不能傳聲,但大湮滅生死劫就是有這種打破常規理論的力量,生生將聲音傳入真空,然後送入孤辰耳中。
仿佛能一下將寰宇徹底覆蓋的巨大石磨緩緩飄向孤辰,移動的同時,兩方巨大磨盤還在不停轉動,儘管轉動的速度十分緩慢。當這個石磨動的瞬間,孤辰哪兒還有閒心思跟麥客爭辯沒有意義的事情,他轉身呆呆地望著磨盤,看著磨盤不斷靠近自己。
當石磨距離孤辰尚有萬裡的時候,一股血腥氣味忽然撲麵而來,瞬間讓孤辰的大腦清醒幾分。磨盤表麵殘留的血跡不知存在多久,直到現在都還未徹底將那種血腥氣息消散殆儘,而且這股血腥還不單是普通的血腥氣,其中還夾雜了一股令人膽戰心驚的氣息。
血腥中充滿殺機,某一瞬間,石磨表麵殘留的血跡散發出的血腥氣充盈到極致,使得孤辰從那種呆滯狀態中徹底驚醒。幾乎是本能,讓他想躲開這道磨盤,哪怕腦海中還殘留麥客方才說過的話,“不要抵抗”,但他就是想躲,這是求生的本能。
孤辰有那種感覺,如果石磨真的降臨,他必死。而且無論如何抵抗,無論他將一身底牌是否徹底催動到極致,他的任何抵抗都是無用的。
硿!
幾種聲音構成的硿硿聲越來越劇烈,聲音也越來越大,就算沒有麥客的幫助,石磨原本應該具備的那種沉淪之意在這樣劇烈的聲音下也都煙消雲散。
大湮滅生死劫磨盤越來越逼近孤辰,孤辰眼看這個龐然大物從能一窺全貌到現在隻能看到無比巨大的磨盤側麵,忽然感覺這麵磨盤像是不知高有多少萬裡的絕壁。絕壁上,一處又一處凸起跟正常粗糙點的石頭一模一樣,讓孤辰都有種錯覺,認為這兩塊兒磨盤本身就是一塊兒完整的石頭。
當大湮滅生死劫石磨朝孤辰降臨的第一刻,一位站在火紅楓樹下的白衣男子忽然將閉緊的雙眸睜開,微微抬頭,視線移向星空,目光穿透層層空間以及遮擋。
待白衣男子看到那占據無邊無際星穹的巨大石磨之後,男子的身體明顯可見的微顫,一時滿山楓樹同時落葉,傳出簌簌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