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早晨起來,偌大的沈府,隻剩下兄妹二人,好在沈紅綿是個做飯的好手,晨間起來殺魚燉了湯,又熬了粥,弄些小菜便和沈盛吃了。
到了中午,係了棉布圍裙,挽起頭發,頗有廚娘乾練的架勢,在廚房裡,洗菜,切菜,站灶台,一手全包,忙忙碌碌,傍晚時分,挨次將十個菜端進飯廳以後,又折返回房間,快速換了乾淨衣衫,才去請來沈盛,兄妹兩個落座,沈紅綿直往他碗裡夾菜。
兩人吃吃停停,以桃花釀佐餐,在熟人麵前,沈紅綿向來能言,每道菜如何做法,火候怎樣掌握,說的頭頭是道。
沈盛邊吃邊聽,如此一個時辰後,菜也涼了,人也微醺,才結束了晚飯。
沈紅綿以小手托腮,道“哥哥,你還生我氣麽?”
“氣什麼?”
“氣我前些日子偷跑出去,一直沒告訴你去了哪裡。”
上次已經談過,今日又拿出來說,無非是她接到了司馬府捎來的信,得知孩子已經到安然接到司馬府了。
沈盛道“怎麼,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哪天的去處了?”
沈紅綿點點頭,一雙杏核眼,水汽冒出來,借酒逞凶,偏的這個凶手,還可憐巴巴的。
“其實,我那日是去了司馬府,我去見福臨長公主,求她向萬歲爺陳情,把我林姐姐的孩子要出來,帶到司馬府去養……”
許是飲了酒,氣血翻湧,沈盛合目,須庚才道“你知不知道,此事稍有不甚,你會沒命的。”
“我知道,”沈紅綿軟塌塌的靠向他胸口,仰麵道“我雖知道,可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孩子有危險而不管呀,那可是我林姐姐的孩子……”她頓了頓,眼淚流下來,默入灰色衣袍,暈染出一小片水漬。
沈盛垂眸輕睨她,須庚,以食指輕輕地撫去了她臉頰的淚水。
沈紅綿頗為受用,纖細手臂掛住他脖頸,小腦袋在他胸口胡亂蹭,像隻困乏的小貓,道“哥哥,好哥哥,你彆生氣了……”
軟糯的話,就像春雨,綿綿而落,滋潤那冰冷的心,使那因為隻想複仇而枯竭的土地,長出一枝紅豆,四季長青,從不衰敗。
沈盛柔聲道“我生氣,隻是怕你有危險。”
怕你會突然離開,像當年的父親一樣。
“不會的,我不會有事的……”
她的保證,就像小孩子吹牛,毫無可信度。
就著姿勢,沈盛俯身,將她橫抱起來,行過青石板路,又路過長廊,回到了閨房。
沈紅綿窩在被子裡,眼皮微搭,道“哥哥我不困,我還要守歲呢。”
“還是睡吧,明年再守也無妨。”
說罷,轉身要走,沈紅綿急忙從被子裡伸出手來,抓住了他灰色長袍下擺。
沈盛回頭,無奈道“又怎麼了?”
酒精作祟,周公欲來,沈紅綿的眼皮再也睜不開,隻輕聲道“哥哥,有你真好……”
默了須庚,沈盛將袍子抽出來,將床頭的紅燭點了,扣上油紙罩子,這功夫,元冬來叩門,他便出來了。
月如彎鉤,微風清冷,主仆二人佇立在回廊的紅燈籠之下,元冬滿是欣喜之色,道“老爺,有結果了。”
當初沈之鶴暴斃以後,在藥罐子裡殘存的湯藥渣裡沈盛發現一味難以辨明的草藥。
這些年,他多方打探也沒有結果,直到回了興安,偶然從將死的李銳明手中得到那本奇草異花錄,才算有了些線索。
李銳明過世了,這本奇草異花錄由何人撰寫根本不得而知,故此,那藥渣子想和這本書裡的草藥相和,便隻能一點點試驗。
排除法雖慢,可也確保萬無一失。
等了這許久,沈盛自是激動,道“那藥是何來曆?”
“那草藥名喚夜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