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沈小姐被人暗戀了?!
這幾日天公不作美,小雨微微纏綿,屋內牆角地麵均有些返潮跡象,沈紅綿受不得半點悶熱,便吩咐人將涼棚維帳拆下來,換上竹簾子,又吩咐冬葵拿來絲被,她在藤椅躺了,看畫本子累了,便順手放置臉上,想要小憩,卻怎麼也睡不著,心裡盤算,不知夏雙燕如何了。
冬葵立在藤椅旁,忽見竹簾子被掀開,唬了一跳,待那人露出臉來,便急忙矮身行萬福禮,道“三……”
李銳騫抬手打斷她,唇邊噙著笑,靜悄悄的來在藤椅旁站定,彎腰將書掀開,道“看個畫本子都能睡著,你是豬麽?”
府上來客人,都是在前廳由沈盛接待,突然來個男人,竄到後院,沈紅綿也唬了一跳,待看清是他,心裡高興也要佯裝溫怒,瞪他一眼,將絲被扯高,蓋住臉蛋,悶聲悶氣的道“你才是豬呢。”
李銳騫貴為當朝三皇子,又獲封紹勇將軍,自然身份顯赫,在這興安城裡,敢罵他是豬的估計沒幾個,冬葵將熱茶放了,在旁聽了,不免要為沈紅綿捏把汗,又偷瞟李銳騫神色,看他也不惱,隻是道“既不是豬,那便是達蒙山高路遠,你一路奔波回來,累著了。”
這還像句人話。
沈紅綿將絲被掀開,也不起身見禮,道“你來找我有事呀?”
“無事。”
棚外小雨颯颯,微風拂過院子裡花開正盛的大槐樹,陣陣清幽的香甜飄來,李銳騫低頭翻著話本子。
他今日身著緋色長袍,頭戴黑烏沙,低頭垂目,而他手裡的書,名喚謔浪,正是由鬱履行編錄的笑話合集。
這可是城南畫舫最暢銷的笑話大全,他翻了幾頁,不僅沒被逗笑,眉頭反而微微擰了起來,沈紅綿知他心中定是煩惱,便坐起身,提議道“你即無事,咱們來玩葉子牌吧?”
李銳騫這才抬頭,不等他應聲,沈紅綿便興衝衝地吩咐冬葵將葉子牌拿來,鋪到矮幾上,抬頭道“你還記得葉子牌的玩法吧?”
李銳騫點點頭,將玩法稍微講了一遍,沈紅綿點頭稱是,嘴裡嚷著光這麼玩沒意思,咱們得有點賭注。
李銳騫表示同意,沈紅綿便又吩咐冬葵取來筆墨,放置岸幾旁,一切準備就緒,二人便你一張我一張的玩起來,頭幾把,李銳騫還表現的興致缺缺,後來越贏越順手,直把沈紅綿的臉畫成了大花貓,額頭一個王字,杏核眼被圈住,小鼻頭黑黑,粉腮上各三撇胡子,模樣要多滑稽便有多滑稽。
上次李銳騫從烏木回來,便來看過沈紅綿,那時他送她兩盒子烏木的珠寶首飾,還有一把銀匕首,冬葵在旁看了,心裡以為二人必是情投意合,可今日再看二人玩鬨的狀態,便覺得不太對味,世上有哪個男子會蠢笨到將自己中意之人塗的滿臉譙黑?
活像戲班子裡打雜的。
李銳騫將筆一扔,笑的胸腔嗡動,指揮冬葵,道“快去取個銅鏡來,讓你家小姐照照,哈哈!”
冬葵氣死了,應了聲是,挑竹簾子進屋去了。
他笑的高興,沈紅綿拿過毛筆,在硯台裡猛戳幾下,作勢威脅道“你若是再笑,我也畫你幾道!”
“那可不成!”李銳騫環胸,抬長腿輕踢她坐的藤椅,道“你可不能輸不起呀,可是你要玩這葉子牌的!”
沈紅綿氣的直哼哼,見冬葵端銅盆回來了,也不與他計較,起身洗手淨臉,李銳騫道“你這玩牌的手藝退步許多啊,我記得在宮裡時,你脖子受了傷,都能打的我落花流水呢!”
沈紅綿道“我何時脖子受過傷?”
“看你這記性,”李銳騫道“有一年春節,我妹妹和沈老太傅的孫女因為張大夫子給的禮物打在了一起,你去拉架,脖子被刮了一道口子,忘記啦?”
陳年舊事,非得有人提醒才記得起來,沈紅綿將臉擦乾淨,回頭凝住他,道“我記得了,當時還是你讓我去拉架的!”
李銳騫訕訕笑道“是我讓你去的,可我也承了你的情,給了你好些禮物不是!”
冬葵聽了,偷瞄他一眼,見他渾沒樣子的坐著,麵容雖不多出眾,氣質卻是英姿勃發,心裡默默道,人真是不可貌相呀,興安城的姑娘要是知道您滿肚子壞水,還會想嫁給您嗎?
不可能的。
淨了麵,又擦了些許胭脂,沈紅綿這才坐回藤椅,來回輕晃,吱吱呀呀中,望著竹棚頂,道“你那些禮物中,隻有一個是好東西,那藥膏味道好聞,抹起來涼涼的,不大一會兒我的傷口便不痛了,所以才能把你打的落花流水。”
李銳騫道“那藥膏是我七弟給的。”
搖晃的竹椅忽的頓住,仰麵望棚的美豔女子,目光也有刹那怔愣。
沈紅綿偏頭,道“是嗎?”
“是啊,”李銳騫點頭,道“那日你受傷後,我七弟便把藥給了我,說是張大夫子從太醫院尋來,專治外傷還不留疤痕,”他頓了頓,盯著沈紅綿左右打量兩番,道“看你這神色,確實沒留疤痕吧?”
許是叫他瞧的頗不自在,心頭也有些發熱,沈紅綿便扭過小身子,又提起絲被,道“我困啦,你無事便走吧。”
二人隻顧玩鬨,卻不知雨何時停了,溫吞的日頭藏在薄雲裡,曬的院子裡昏黃。
李銳騫望她一眼,側頭問“什麼時辰了?”
冬葵在藤椅旁靜立,道“酉時了。”
原來都這個時候了。
十日前,西城衛所裡有兩夥兵卒一言不合扭打起來,造成三人重傷,後經大理寺查實,衝突起因竟是因為兩個兵卒爭論,為何聖上不給紹勇將軍舉辦慶功宴。
其中一個兵卒替李銳騫說話,大意就是打仗辛苦,出生入死,一次慶功宴辦不得了?
另一個兵卒安撫他,說是現下禮部正準備七王爺的婚事,忙不過來。
那兵卒不乾了,便爭道,都是萬歲爺的兒子,怎地還兩種待遇呢?
這兵卒是京衛調過來的,聽了也不服氣,便道,我們大人不僅守衛皇城,連達蒙鼠疫也能平息,自然得萬歲爺另眼相看了!
他一說“我們大人”,另一個兵卒炸毛了,好家夥,原來你是故意氣我的,如此,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越吵越凶,動起手來,旁邊吃飯的其餘兵卒不知怎麼瘋魔了,看來看去,也卷了進來。
這兩夥人,無論是跟李銳騫出去打仗回來的,還是屬李銳禎從京衛調過來的,都是實打實的練家子,發起狠了,各個跟不要命似,故此,才會造成三人重傷的後果。
大理寺上書端寧帝,端寧帝看了折子,勃然大怒,罷了兵部侍郎王勇信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