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盛闔目,心裡明白,八成是那叫花子夜裡打盹,沒留意到有人進去見了王孝仁。
元冬雖是個辦事伶俐的,到底是年紀小,一時被他哄騙過去了。
此事再辦倒也不難,待回了興安,多使些錢財,問問店小二便知道了。
盤算完了,沈盛睜眼,道“把薑湯都喝了,回去用熱水洗了身子再睡覺,免得受風寒。”
元冬點頭應了,一股腦將薑湯都喝完了。
且說這小雨還在淅淅瀝瀝,忘憂閣裡,漆黑一片。
沈紅綿豎著小耳朵聽外麵的動靜,待人走遠了,她輕籲口氣,道“李世安,你鬆手!”
“我看完便鬆手。”
沈紅綿無奈,氣急敗壞的道“黑燈瞎火的你能看清楚什麼?”
他聲音嘶啞的問“那點燈來看,如何啊?”
兩隻手腕被捏著,沈紅綿隻覺得暈頭轉向,也沒聽出他話裡不大對勁的意味,便道“好吧。”
她話音落了,李銳禎鬆開左手,到黑色衣襟裡摸出火折子,單手將竹蓋子褪了,舉在身側,輕吹兩下,火苗便竄了起來。
將旁邊一坐一站的人都照亮了。
他坐著,右手握著她手腕,輕抬下巴。
沈紅綿低頭,正好撞上他深沉漆黑的眸子。
沈紅綿心裡一動,好似耐受不住,奪過他左手舉的火折子,俯身將蠟燭點著了。
然後抬起他還握著的右手腕,將纏著棉布條子的傷手遞到他眼前,道“看吧看吧,你快看吧。”
這棉布條子纏在手掌上,鬆鬆垮垮,一看便纏的很敷衍。
李銳禎道“誰給你包紮的?你的丫鬟?”
沈紅綿點點頭。
他輕抿唇,似微微歎氣,低頭邊解那亂七八糟的棉布條子,邊問“她叫什麼?”
沈紅綿不解“誰呀?”
“你的丫鬟。”
“青兒。”
他不說了,因為那棉布條子在手上隻剩了薄薄的一層。
他低著頭,劍眉微擰著,兩隻大手捏著白色的棉布條子,即小心翼翼又靈活。
沈紅綿歪著頭,輪番打量著他的臉和他的手,隻覺得剛剛那種心“咚咚咚”要跳出胸口的感覺又來了。
她唬了一跳,耐受不住,去盯著一跳一跳的火苗去了。
片刻後,他道“好了。”
沈紅綿低頭看,見布條自手腕而下,繞過拇指,一圈壓一圈的裹著手心,直到指縫。
上下翻看兩番,沈紅綿不由得的讚道“包的也太好看了吧?”
他鼻子裡“哼”了一聲,也聽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隻從懷裡又拿出來一個油紙包,放在榻幾上,起身道“時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那油紙包折緊四角,用麻繩係了,在燈燭旁泛著柔和的微光,沈紅綿打量一眼,問“這是什麼?”
他邊往出走便回“飴糖。”
見他掀了簾子,沈紅綿忙道“你什麼時候將我的話本子還來?”
他回身道“我送來的女戒,內訓,你都看完了?”
沈紅綿道“那些不好看。”
她靜站著,還捧著那隻受傷的書,小模樣有些哀怨。
李銳禎凝她須庚,便覺得心頭發軟,隻得裝過身來,道“不好看也要先看著,裝裝樣子,待回了興安,你要多少話本子都可以。”
說罷,掀開簾子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