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銳禎微微閉目,緩了一緩,再睜開雙眼,沈紅綿忽的朝他遞出一個笑臉,十分乖巧可愛。
此番哄法,他哪裡還氣的起來?
垂眸避她討好神色,又見她緊握自己手臂,微微動作,她便牢抓不放,拉拉扯扯,忽的叫他記起來,去達蒙時,自己追上她,以致她被沈盛發現了,沈盛要將她趕回興安,她不同意,又哭又鬨,也曾這般捉住沈盛的袖子,卷來繞去。
他曉得,她與何人親近,便會無意識做此般行為。
乜了一眼袖口,他歎了一息,仍板著端正麵容,揚手掀開簾子,道“玉竹!”
玉竹得令推門進來,站在外廳,道“奴婢在。”
他道“燒些熱水提來,伺候你們姑娘沐浴,再吩咐小廚房預備些薑湯,多放些蔗糖。”
沈紅綿靜站著,仰首瞧他,自銀色頭冠,到脖頸兩側寬肩,再到腰間躞蹀帶,黑色袍子,規規矩矩。
嘖,這身姿確實偉岸挺拔,十分可靠。
玉竹端手應了聲是,他又道“你將地龍子燒熱,煤炭不夠,自有石海送來,記得了?”
“奴婢記得了。”
吩咐完了,他這才放下簾子,回過頭來,沈紅綿正與他四目相對。
隻聽門外吱呀一聲,大抵是玉竹出門燒熱水去了。
李銳禎道“即知危險,又是害怕,為何不尋個人,與你同去?”
尋個人?尋誰?
尚雙兒?她如何能靠的住?
再說,這些年來,她已經獨行慣了。
沈紅綿垂眸,複又抬起,老老實實的道“我不知道尋誰同去。”
李銳禎一怔,知曉這幾年她過的實在是苦,心中氣鬱儘數轉為心疼,又歎一息,道“尋我。”
對他的話,沈紅綿有些似懂非懂,輕蹙秀眉,“啊?”了一聲。
李銳禎不耐再與她多言語,深邃目光從她唇瓣一掃而過,轉過身去,聲音嘶啞的道“早些睡吧。”
說罷,便掀簾子離開了。
在落英水榭與李銳鋒談話,甚是費腦力,待李銳禎離開後,就這溫度相當高的地籠子,沈紅綿睡到天光大亮才醒。
伺候她洗漱用飯,玉竹邊從衣櫃裡替她挑選衣裳襖子,邊將今日午時純慧貴妃在梅園設宴的事說來,若是去了,不免要和各家女眷來往,還要與八公主李千凡照麵,最是麻煩!
沈紅綿頭大,有心托病避開,又怕如此隨性連累沈盛,歎了一息,換上水綠色對襟襖裙,外搭銀白色披風,戴了兜帽,還是去了。
昨夜下了大雪,此刻天地銀裝素裹,嫩豆腐狀的雪塊伏在屋脊兩側,一路上,深綠色鬆樹枝條,掛滿銀花,微風吹拂,細小雪粒刮在臉上,吹得沈紅綿很是不耐,偏的這梅園又建在大西邊,她隻好握緊湯婆子快快的行去了。
今日宴席乃是純慧貴妃親設,避風的亭子見方約三丈,坐北朝南,正中置一紅漆楠木桌子,旁設雅座,正是為端寧帝與科裡特氏之位,沿著木地板,順四層台階而下,左右兩旁分設男女席位,冬日裡煮茶賞梅這般消遣,最是雅致,故此,席位上人員上座八九成,卻隻聽得微微細語。
沈紅綿進來梅園,繞過冰嬉場,離的還遠,尚雙兒便已發現她,揚手招呼道“姐姐來這!姐姐來這!”
如此歡呼,沈紅綿自是想抬手回應,隻不過見席中男女紛紛望過來,便收了打算,低眉垂目,快快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