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非常抱歉,”顧思行苦笑著搖頭,“現在請求各位將兩位孩子托付給我也確實強人所難,雖然現在說出來已然不可信,但,我對孩子們仍是一片真誠。”
“可以告訴我,”夜星依然掛著微笑,“為什麼那麼關心那些孩子嗎?”
“現在說,”顧思行雙手交叉放在大腿上,“也無法改變各位的看法了吧?這確實是我的失職。”
夜星微笑著“也許能?”
顧思行沒有回頭,一盞茶的時間後,他終於開口“我來自e區,準確來說是e1區,你們知道那裡發生了什麼嗎?”
“我們來自相似的地方。”夜星回複到。
“那我就不多作解釋了,”顧思行自嘲地笑笑,“你們那裡也有大遊行的人嗎?”
魏緣音想到了那些吃人的蝗蟲,皺緊眉“有。”
“我是大遊行裡的一員,”良久的沉默,顧思行再次開口,“我有美滿的家庭,和藹的愛人、可愛的女兒與愛她的女婿、還有一個正在讀小學的孫子。”
“食物、食物、食物,催命的食物,”顧思行咬牙,帶著厚重的鼻音說道,“沒有食物,我們一家子都得餓死。從小到大,我隻理解到拳頭大就能活得更好,當時,我的身體還算健壯,就加入了大遊行,成為罪犯的一員。”
“那樣的氣氛,我很難描述,”顧思行用手掩住臉,“感覺就像瘋了一樣。我一開始隻是想撿點東西,見好就收,可後麵在那種氣氛的裹挾下,我一次又一次突破底線。”
“我當然是大遊行的勝利者,”顧思行長歎一聲,“食物、水、武器,我滿載而歸,甚至腰間掛著一把1911。”
顧思行痛苦地搖頭。
“當我滿懷希望抱著東西回家,迎接我的,不是活蹦亂跳的家人,”顧思行又是長久的停頓,哽咽著,“而是遍布傷痕的屍體。”
“知情人告訴我,他們死於另一波遊行人的掃蕩,”顧思行搖搖頭,“我該怪誰?我又能怪誰?我也是那些遊行的人之一,也許我手下也有等待丈夫歸家的妻子,也有等待父親歸來的女兒,也有等待爺爺回家的孫子。”
回看自己,從來不是輕鬆事。
“我抱著食物再次回到那顆高聳的植物下,看著星空,對自己扣動了扳機,”顧思行放下手,“等我意識清醒時,我沒有見到我千思萬想的家人,我看到的隻有一個荒誕的小醜,與空無一人的馬戲團。”
“我的孫子啊,他最喜歡的就是電視裡的馬戲團了,”顧思行弓著身漫無目的地看向前方,“所以我想,也許,這是我第二次機會,去拯救像他那樣的——其他人的機會。”
“我在舞台上思考了很久很久,”顧思行說到,“我之所以做出那樣的選擇,是因為從來就沒有人告訴過我,我還可以有其他選擇,是因為這樣的環境,不支持我其他的選擇。從我出生開始,我周遭的一切就在我身上烙下了烙印,我可以不去承認它,但它永遠都在,在麵對那樣的環境時,烙印讓我親手砸爛其他選擇,還為之沾沾自喜。”
“所以這就是原因,”顧思行長舒一口氣,“我想告訴那些孩子,他們有其他選擇,他們可以做到其他的選擇。我從那時開始就收養起這些孩子,他們有人被父母拋棄,被我帶走,他們有人被賤賣,來到我這裡,他們有人被當做資源使用,我也收留了他們。但,我也隻能做到這些,偶然抬頭,我窺見了不可戰勝深淵。我的手隻夠我做到這些微不足道的事,在深淵的注視下,我僅剩無力。”
“這次發生的事情,我,”顧思行揉動額頭,“是我的全責,我也許高估了自己,即使各位因此拒絕他們二人來我這裡,我也毫不意外。不過,看各位的關係,我想他們跟著你們也不賴。接下來,我還會繼續努力將拉斐爾馬戲團變成孩子們的庇護所。”
現場陷入平靜,無人言語。
“小心啊,”夜星微笑著,“千裡之堤,潰於蟻穴。”
她彈出一樣小東西,落在顧思行麵前“那對雙生子身上的東西,你最好能親自去看看。”
“這是?”顧思行輕撫手杖,那詭異小醜伴隨嘟嘟嘟的滑稽音效在他身邊冒出,顧思行遞出這樣東西,“你知道這是什麼嗎?告訴我。”
小醜怪笑一聲,拿起那件小東西左看右看,無比誇張地說到“哈!joker聽過!薑浮、薑翳在拉斐爾馬戲團裡說過,這是定位器!”然後手臂在空中劃過大圓,將東西送還至顧思行手中。
顧思行將其緊緊攥拄,花白的眉毛倒豎,久久不言。
“謝謝提醒,”顧思行轉過身向眾人行禮,“作為答謝,你們可以在此留宿。”
“馬戲團接下來去哪裡?”夜星回以微笑。
顧思行細細想後回答“拉斐爾馬戲團將於一天後在這座海島的海岸停留,具體方向為正北方向。”
夜星笑著“能否偏離?這能讓兩個小孩少走很多路,期間物資損耗由我。”
顧思行皺起眉頭,看看施茜望,又移動視線看向衛莊,最後揉額“如果你能承擔近半的損耗,我想,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