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餘生!
一晃高中時光已過去一年,同學還是同學,隻是成長像拔節,完全褪去了青澀,如甩掉了身上的泥點汙漬,也甩去了原生的淳樸本色。人潮洶湧地向前,誰也不願回顧過去,眷戀那些稚嫩的舊時光了。
幾場不同的同學聚會,關係親疏也在微妙調整,名校和名校的同學更容易走近,或許彼此都抱有遠大光明的願景,篤定未來人往高住走的鐵律,相互看好了下注,為自己鋪就“上層路線”打下基礎。而那些上大專職高的同學心知肚明,跟窮親戚們同溫層相互抱團取暖,以後難兄難弟的也好另謀出路,闖出一片天地來。青青向來不會勢利眼,也沒有市儈的決斷,對誰都一樣熱情,又自帶距離感。每次的聚會,她總是遊離在飯圈邊緣,心想,人長大了怎麼都這樣社會了,勢必要分劃出個三六九等的人生來,才能得安生嗎?
見過同學,又走了幾家親戚。所有的久彆重逢,無非就是吃飯,聊天。大家以這種約定俗成的方式,來聯絡下感情。所謂禮尚往來,不過是你好我也好,大家確認了都安好。
午後閒暇,青青步行到小吃街晃悠。在小巷口拐角處,她碰巧遇上以前美術培訓的楊老師,兩人寒暄起來。楊老師興奮地說起自己培訓班現狀,大的行情是藝考隊伍日益壯大,考前培訓剛需,生源興旺,他的機構不斷擴班,如今師資人手都不夠用。得知青青假期留在薑堰,遂盛情邀請她過去作他的培訓助理。礙於師生情麵,青青不好推脫,謙卑答應幫他去打打下手。
青青幼兒園時的夢想,就是做一名老師,沒想到忽然實現了,真覺得欣喜又美妙,對著鏡子,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麵對。想到學有所用,又能打發無聊的假期,算是天上掉下來的稱心事,讓她給撞上了。
青青深怕自己露怯,特意找出成熟點的衣服,莊重地穿著打扮一番才出門。培訓班地址未變,樓道內裝修煥然一新。她跨進大門的一刻,就開始心驚膽戰。昔日熟悉的場景,像遮了一道幕布,換了一撥人物。但,那光影,那氣息仿佛依舊。揭去這些新的,就能回到過去,有她、有虞洋,有那些見證她們的石膏像。
“池青青。”有人喚她,聲音耳熟,是楊老師。
青青從舊夢裡煥然醒來,看到他那張熱情洋溢的臉,立馬緊張起來。楊老師帶著她挨個班走一遍,向師生們隆重介紹她這位昔日培訓班得意門生,一舉考入南都大學的高材生池青青。就差點意思,否則像是青青載譽歸來了。如此受器重抬舉,令她渾身不自在,像是半截身子架在半空中下不來了。
青青很快明白過來,所謂助理是假,借她為培訓班打氣,順帶打廣告是真。尤其頭幾日,青青走到哪裡,都感覺自己是一張活動的廣告牌。很多學生、老師都跑來跟她打聽大學裡學啥內容,好奇有沒有裸體寫生,令她瞠目結舌直搖頭。儘管青青的回答,令他們多少有些失望,但仍然難掩這些考前班煎熬的學子們對她的羨慕之情。
“對了,記得那會兒,你在這上課時,有個糾纏你的小雅痞,叫什麼洋來著?”楊老師課間跟她閒聊時,突然問起來。
“虞洋。”青青篤定地想到,楊老師說的是他。
“對,虞洋,就記著名字很女性化。他現在怎麼樣了?”
青青搖搖頭“不太清楚。”
“哦,你們不聯係啦!”楊老師語氣像是疑問,又像是失望。
青青一想,這老楊同誌是過來人,八成是當時看出來她和虞洋關係不一般了,如今這麼有頭無尾地問起來,自然是想知道後話,可他大概沒想到結局會是這樣。楊老師沒在這問題上停留,迅速轉移話題,說想做個宣傳欄,把往屆考上重點名牌大學的畢業生放上去,也算成果展示,有利於招生宣傳。他問青青若沒有意見,就交張照片吧。
青青看著楊老師笑了,才一年多時間過去,當初專注藝術教學的楊老師,如今滿腦子是商人思維。她都在想,要不要順著他的思路,也跟他談談肖像權使用費的問題。
“下午你就進課堂,比例構圖是你強項,你來輔助指導。”上一個問題還沒等青青回答,楊老師就給她安排下一步工作了。青青應接不暇,直覺的楊老師沒拿她當外人。
這位漂亮小姐姐走進課堂,自然引得男生們心思不安。好在青青心無旁騖,隻想把構圖技巧傳授好。看他們呆萌的眼神,稚氣的臉孔,青青有種似曾相識的不良直覺班裡大多數孩子不是充滿著對藝術的執念,而是對於大學的向往。課間,男生請她吃冰淇淋,她大方地接受,還趁機透露自己有男朋友,叫他們挨個唏噓沮喪。
看到執筆發呆的清秀少年,青青不由就會想到虞洋。恍惚間,覺得他的身影就在教室或走廊裡徘徊,忽遠忽近,忽隱忽現。腦子裡動不動想到他,青青內心又自責,來這裡是工作的,不是對往昔舊情的巡禮。自己現在名花有主,應該多想想項田才好。他的短信,倒是沒怎麼間斷,猶如思緒的纖繩,時不時把她拉回正軌,回到他身上。
可回家路上,她又鬼使神差地繞了道彎路,經過虞洋家所在的小巷口。她抬頭遠望,那座舊城堡彆墅燈沒亮。她猜想,虞洋該是沒有回來吧。
沒幾天,校友牆做好了,青青照片赫然在列,下麵還備注2009年考入南都大學。不過,她也看到了虞洋照片,青青記得很清楚,那是他在培訓班時的證件照。而青青則是一張在櫻花樹下的單人彩照,那是出自師磊的單反作品。聽老師說,聯係不上虞洋了,又說他不樂意上牆,總之,沒要來新照片,索性就用了他留存的舊照。青青與他間隔了一位女生,至於楊老師為什麼這樣安排,她猜大概是聽了她說虞洋關係變化的緣故吧。在同一麵牆上是緣分,沒有挨著是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