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被黃寶點燃,支票就指那份情報,丟失意味著已被銷毀,沒有泄露的可能。彼此都是行家,暗語根本不需要提前約定張嘴就來。鳩山壽行心領神會,俯身笑著問
“還有什麼嗎?”
“沒啦。”
“好的,請你安心養傷,公司那裡全力協助你,已經聯係了律師,馬上可以見麵。放心。”
想起橫野一郎,沈春麗一陣難過,輕聲問
“我同伴哪?”
這時候還惦記護衛?護衛就是用來當人體盾牌的!鳩山壽行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好像有點嘲弄意味,不過還是做了回答
“遺體在巡捕房,等案子結束公司會派人去認領。”
“幫我寄一份厚禮給家屬,拜托。”
沈春麗眼泛淚花,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鳩山壽行無所謂地點點頭,歎息一聲看看周圍。門外的郭清悄悄溜進來,先衝沈春麗點點頭,刀條臉上看不出喜怒哀樂,這種不陰不陽的人最可怕。或許他沒有段文軒的殺人本領,但段文軒之類的危險係數,比起佐佐木石根、郭清等的陰險狡詐,堪稱小兒科。
“該走啦!”郭清小聲提醒,“巡捕房的人透露,案子歸三島由紀夫主導,恐怕裡麵有事兒。”
奇了大怪,既然由日本人主導,馬上結案豈不萬事大吉?郭清為什麼要杞人憂天?而且鳩山壽行聞聽也一愣,麵上浮現出高深莫測的笑容,好久才長長哦一聲
“是嗎?”
因為懼怕偷聽沒法子繼續深談也忌憚巡捕房的人,他隨口聊了幾句就匆匆告辭。看見郭清出現,沈春麗才意識到自己離開研究所核心已經太久,居然很長時間沒見到此人,也不知道他在乾什麼?這人永遠不顯山不露水,但在武漢總結文韻之死時卻顯示他有著常人無法企及的精明、狡詐。
鳩山壽行的出現,更多的體現佐佐木石根虛偽的關懷,甚至是掩藏這次襲擊背後的肮臟交易,而不是真正的關心。公共租界主導權在英國人手裡,其次是美國人,最後才輪到日本人和德國人,自己的遇襲案怎麼會由日本人管?
不合常理!鳩山壽行臨走時臉上明顯流露出擔心,沈春麗判斷,佐佐木石根一定不希望案子鬨大,鬨得滿城風雨,由此可見這裡麵有貓膩,反過來也說明,襲擊者極有可能是日本鬼子,也就是說,又牽扯到小鬼子內鬥。
沈春麗懶得去想,等見到黃寶一切自然透明。他安安靜靜躺在病床上,依舊在思念司馬俊,實在無法相信他已經犧牲。中午迷迷糊糊睡了一覺,下午時不速之客上門——三島由紀夫
身高一米六左右,穿著和服,長得相當粗壯,三十多歲的人居然留著方塊胡子,撇嘴咂舌要多難看有多難看。說話時聲音沙啞
“沈小姐,你好,我是工部局巡捕房的三島由紀夫。昨晚的案子現在由我接手,請你全力配合。為了安全,你要換個地方。”
這就是三島由紀夫?黑龍會的小頭目?那個屢次跟佐佐木石根找彆扭的混球?按理來說小鬼子得幫小鬼子,有他在工部局頂著,佐佐木石根想就沈春麗還不是小菜一碟?但從鳩山壽行匆匆來訪判斷,三島由紀夫又一次沒跟佐佐木石根尿一個壺裡。
他的出現,恐怕是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不過也沒必要害怕,自己畢竟是被襲擊的,胡攪蠻纏把案子弄黃,滿足佐佐木石根的期待無疑是上策。沈春麗淡淡地道
“我是受害者,怎麼聽起來像失去自由了。”
三島由紀夫撇嘴冷笑一聲,拉把椅子坐到沈春麗床邊,臉上掛著揶揄的微笑,還想在說小妞,洋大人不知道你的底細,我可門清!他點燃一支雪茄,惡狠狠吸一口,也不怕忌諱,單刀直入問
“沈小姐,什麼人襲擊你?”
沈春麗懶得搭理他,看著窗外漫不經心地道
“這需要你來回答?破案子是巡捕房的天職。不是嗎?”
三島由紀夫嚇唬道
“沈小姐,如果你不配合,案子很難破。”
沈春麗冷笑一聲,回頭看著他譏諷道
“我沒所謂,難道還敢指望你們還我公道?”
論伶牙俐齒,三島由紀夫頂天算二把刀,十個他也不是沈春麗對手,頓時被氣得一翻白眼,再次吸口雪茄,還沒等想好下句話,房門呼啦一聲被推開,工部局英籍懂事羅伯特趾高氣揚走進來,倫敦腔清晰、簡潔、明快,與其說是通知,還不如說是命令
“三島先生,沈小姐需要出院。”
怎麼洋大人們說話跟打屁一樣?剛剛製定的方針這麼一會就全變啦?三島由紀夫頓覺受到愚弄。雖然他的地位遠遠低於羅伯特,但租界外就是日軍,有槍就有話語權,他不耐煩地扭臉打算回嗆幾句,不曾想看見門外站著一位衣冠楚楚的紳士,腰杆挺得溜直,拿著煙鬥,身邊還有幾位工部局懂事相陪,什麼人這麼大派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