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香痙攣似的從咽喉裡呻吟一聲“去過。”她早年,也在蘇州呆過。
是誰對自己了解得如此清楚?芳香痛苦地垂頭坐著。這京裡知道自己去過蘇州的,隻有楚少夫人的丈夫楚大公子。
這話當然是枕席旁說的,是芳香找話和楚懷賢說出來的。除了楚大公子以外,京裡再也找不到熟人知道她當初是從蘇州而來。
“你……”芳香坐著,汗透了衣衫。這話該怎麼問?問他見過楚公子?如果他說見過,下麵的話應該如何說……
房中一時寂靜,夫妻兩個人各懷心事都不說話。不是沒有話,是不知道如何開口。好半天,秦三勉強一笑“你,外麵忙去吧,我睡一會兒,再想想盤鋪子的事情。”芳香垂下頭站起來,她滿臉是淚不敢抬頭也不敢問,隻低低嗯一聲出去了。
在外麵擦拭過淚水,隻覺得那淚水擦不完。而她不知道的是,房中的秦三,這麼大的一個男人也在哭,也在怕人看到拚命擦拭淚水,也是覺得擦不完。
芳香總算把淚水弄得差不多的時候,她也立即有了一個主意。她挺起胸膛,毅然決然的邁步往門外去,在門口兒交待夥計“三官人像是中了暑,藥涼了給他送去,我去街上給他買些可口的東西吃。”
說過出門叫車,一徑來到楚家門外的街口上下了車。身後是熱鬨的人流,身前是楚家門前清靜的街道。
去?還是不去?芳香憤然之下,要來問問楚大公子,為什麼要背後揭自己的短處。來時覺得理當要來,到了這裡,芳香猶豫了。
民怕官,是過去的小民們多沒有見識,再加上封建社會律法嚴苛,小民們多怕官。而芳香,是有些見識的,當然她的這些見識由枕席上而來。所以她在這裡卻步,怕自己理論不成反而得罪人。
想一想就可以明白楚大公子在背後揭短的原因,他一直就不太喜歡自己和小初走得太近。芳香苦苦的冷笑著,他是怕小初姑娘生氣!
就可以不用管彆人死活!
正在這裡想著,見楚家門口幾匹馬過來,芳香急忙躲避了。要來理論的她,眼睜睜看著楚懷賢騎在馬上,由家人們簇擁著而去。
她,不敢上前!
又站了一會兒,身後有人說話“這毒日頭底下,你不怕病了?”回身看卻是冬染,冬染做婦人打扮,她眼睛尖,一眼就看到是芳香在這裡。認識是小初的相識,冬染帶笑道“你來看少夫人是不是?走,我們一起進去。”
芳香正在這裡猶豫要不要去見小初,被冬染這一句話說得和她一同進來。
小初在房裡,是笑語嫣然,見到芳香來更開心,先拉著她道“明天早些來,和我去看簾子花色,我說淺些的好,你看公子找出來的,全是深色的。錢是省了,我不喜歡。”讓芳香看過,小初翹起鼻子“不好是不是,他說的我全相不中,這是我自己的宅子,不用他說話。”再狡黠一笑“隻有一樣要他,就是那門上的字要他寫。等我收拾好了,再請他去。”
芳香心裡悲苦,對著小初這樣歡喜,隻能強陪著她笑,中間插了一個空子,芳香帶笑問道“我陪你多了,公子會喜歡?”
“他看不到,當然談不上不喜歡。”小初笑著道“以後我有宅子了,他更管不到我。”芳香笑得自己揪心,更覺得讓自己走,與楚懷賢有關。
她留了這個心思,回家去就留意秦三官人往哪裡去。一夜無話,見他第二天果然起來就盤點鋪子裡的存貨,對著夥計們隻說是照常盤點。芳香忍著,秦三官人不問,她就堅決不說。
一直到第三天,見外麵有一個人進來,對秦三官人說幾句話,芳香隱約聽到“有請”兩個字。等秦三官人走後,芳香後門出去,叫了一輛車,跟在秦三官人身後,一直跟到楚家門前。
親眼目睹秦三官人走進楚家,芳香跌在車裡,一時之間涕淚交流。
夫妻總是恩愛的,才會不拋棄自己,而選擇背井離鄉。芳香在車裡痛痛地哭了起來,為了自己,他肯背井離鄉。
芳香娘子,因為自己心裡總有一塊地方發虛,所以她想歪了。
車裡傳來痛哭聲,趕車的不耐煩了“娘子,你要去哪裡說個地方出來,我這車裡,不是你傷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