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分彆的地方,李月馳聽見師姐對田小沁說“要不你換個發型吧,我覺得你剪短發會更好看。”
田小沁像是愣了一下“啊,是嗎?”
“東門那邊有一家‘萱萱造型’,很便宜的,”師姐摸了摸田小沁的辮子,若有所思道,“你可以去試試。”
很久很久之後,每當李月馳回想起這個畫麵,都有一種針紮般細密的恐懼感。
又過兩天,唐蘅回來了。
他這次去北京待了半個多月,人明顯瘦了,李月馳摟住他的時候,覺得臂彎空落落的。唐蘅沒骨頭似的靠在李月馳身上,強詞奪理說“那是你太久沒抱我了。”
他的頭發已經染回純黑色,“林浪說我的定位是清純男大學生,”唐蘅無奈道,“非給我染回黑的,是不是顯得很呆?”
“不,很好看。”李月馳用食指輕輕繞著他的長發,他的發質似乎比之前更柔軟了,不知是不是做了什麼護理。
他們躺在出租屋的床上,武漢熱得很快,唐蘅開了空調,裹著棉被,一手攥著李月馳的手,一手舉著手機。
“哎大伯我今晚真的不來了,”唐蘅裝模作樣地說,“太忙了呀,今晚還有工作……就是做音樂那些,我說了你也不知道……嗯嗯,明天過來吃飯,拜拜!”他掛掉電話,眉飛色舞地看著李月馳“咱們今晚吃什麼?”
李月馳忍不住摸了摸他彎起的嘴角“你想吃什麼?”
“北京有個連鎖餐廳叫西貝蓧麵村,西北菜,我不知道武漢……”唐蘅話沒說完,頓住了,想起什麼似的,“咱們去吃小民大排檔吧。”
“不吃西北菜?”
“武漢沒有。”
李月馳說“我查查。”
唐蘅連忙摁住他的手“我就想吃小民大排檔!”
“那個西北菜,是不是挺貴的?”
唐蘅表情有些糾結,半晌,他說“吃飯讓我掏錢吧,我在北京賺了錢,還沒上交呢。”
又是那種感覺,好像心臟被不輕不重地摁了一下,又酸,又麻。李月馳望著唐蘅,輕聲說“你還打算上交?”
“那當然,這算咱倆的——共同財產?”唐蘅露出一個孩子氣的笑,“我本來想湊夠三萬再給你。”
“你自己拿著就行。”
“我拿著兩天就沒了,你學數學的,你管錢吧。”
夕陽西下,餘暉從小小的玻璃擠進來,落在他俊秀的眉宇之間。李月馳愣怔片刻,問他“你現在有粉絲了嗎?”
“有,”唐蘅笑道,“我們公司食堂的阿姨可喜歡我了。”
“哦——”
“不是吧,阿姨的醋都要吃?”
對啊。李月馳心說,你知道你有多好嗎?以後一定會有很多很多人喜歡你,男的,女的,年輕的,年長的,你一定會有很多很多的粉絲,他們也許會像娛樂新聞裡寫的那樣,跟你的車,接你的機,住在你住的酒店。
而我就是吃醋,我吃一切能接近你的事物的醋,蔣亞,林浪,綜藝節目主持人,聽你唱歌的觀眾,甚至是,此時此刻的夕陽。
緊接著就到了五一假期,唐蘅的畢業答辯越來越近。其實他的論文早就寫好了,已經沒什麼可修改的,但他還是天天泡在圖書管裡,等李月馳下課了,就和李月馳去食堂吃飯。有兩次,李月馳聽見林浪打電話給唐蘅,大概是催他回北京,都被他以“林姐啊我現在論文沒寫完畢業都成問題”推脫掉了。
五月五號——李月馳忘不了這個日期——他上完唐教授的社會調查方法,正打算給唐蘅發短信,忽然聽見唐教授叫自己的名字“李月馳,田小沁,你們倆留一下。”
他們跟著唐教授來到辦公室,路上有學生給唐教授打招呼,他笑眯眯地應著,然而一進門,他的臉色驟變。
“你們坐吧。”唐教授坐在他的皮質辦公椅裡,眉頭緊鎖,十指交叉,仿佛非常焦慮。
就這樣過了幾分鐘,褲兜裡的手機振了一下,李月馳知道一定是唐蘅發的短信。他忍不住開口說“老師,您找我們……怎麼了?”
唐教授揚起臉,麵色凝重地說“我是非常願意相信自己的學生的。但是……四月底你們去大悟出差,是你倆和那位王小姐一起核查了捐贈設備的數量,對吧?”
李月馳說“是的。”
“現在,這個數據對不上,”唐教授扶了扶眼鏡,“先是醫院那邊發現數量不對,因為有幾種設備是配套的,按說數量應該一樣。醫院打電話問我,我又問聖科的老板——就是我同學——他們說,當時捐贈的設備都是成套的。”
李月馳一時沒反應過來“那為什麼醫院那邊不成套了?”
“這是我要問你們的話,”唐教授沉聲說,“你們去清點設備的時候,是怎麼清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