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簾的第一張照片拍攝於2012年4月23號,是他拖著箱子的背影。唐蘅想了想,大概是他從北京飛回武漢,李月馳去天河機場接他時拍的。
往後翻,照片的時間越來越早,卻無一例外都是他,或與他有關。他睡著的時候,他低頭吃熱乾麵的時候,他翹著腳倚在床上看書的時候,他的吉他,他的藏藍色大衣,他的一撮橙紅的發尾。
唐蘅揉了揉鼻子,把手機還給李月馳,問他“現在要拍嗎?”
李月馳笑道“我們去個地方。”
唐蘅坐在後座,伸手摟緊他的腰,摩托車“嗡”地啟動,山風劃過耳廓,唐蘅把臉貼在李月馳的後背上。
隔著薄薄的t恤,他能觸到李月馳緊繃的肌肉和硬邦邦的骨骼。李月馳還是瘦,唐蘅暗自下定決心,以後把他喂胖一點。
摩托車繞過幾道彎,山路曲折,風裡都是盛夏所特有的,清新的植物味道。
李月馳把唐蘅帶到一座小山坡。溪水淙淙流淌,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落在水麵上,波紋都變得亮晶晶的。兩人找了一塊石頭,坐著,肩膀和肩膀抵在一起。四周非常安靜,唯有風吹林葉,發出細微的聲響。
唐蘅腦袋一歪,沒骨頭似的靠著李月馳,問他“你經常來這?”
“高中的時候來這背書。”
“一個人?”
“不然呢?”
唐蘅滿意道“很好。”
李月馳笑了笑,虛虛環住唐蘅的腰。天地間仿佛隻剩下他們兩個,就這樣相對無言地坐了一會兒,李月馳忽然問唐蘅“你怎麼不穿那個牌子了?”
“哪個?”
“你很喜歡的那個,這裡,”李月馳點點他的胸口,“有一顆紅色的心。”
“川久保玲。”
“嗯。”
“以前年輕嘛,而且上班之後總是穿正裝。”
“不上班的時候可以穿啊。”
“一件t恤幾千塊,”唐蘅搖頭道,“沒必要。”
的確,一方麵的原因是唐蘅自己已經過了穿潮牌的年紀,而且他又當老師,若是在課堂上和學生撞衫,就太尷尬了。然而另一方麵的原因他沒有告訴李月馳,那就是在他們分開的六年裡,每當他無意撞見那顆紅色愛心的lo,總會想起他們初遇的夜晚。
那天晚上他穿的就是川久保玲的白t,後來他把這個牌子的衣服視為幸運衫,再後來……唐蘅覺得不提也罷。
李月馳輕聲說“你穿那個很好看。”
唐蘅開玩笑道“我穿什麼都好看。”
“以前,我做過一個夢,”李月馳放慢了語速,認真地說,“我夢見我帶你回來了,就在這個地方,嗯……夢裡也是夏天,你穿著那個牌子的白t恤,坐在河邊唱歌。”
“什麼時候的夢?”
“很久以前了。”
唐蘅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掏兜,他記得昨天幫李月馳核完賬之後順手把筆裝進兜裡了……果然,他從衣兜裡摸出一隻紅色碳素筆。
紅色的。正好。
唐蘅低頭,用碳素筆在胸口塗了一枚潦草的愛心“這樣行不行?”
李月馳失笑“行。”
然後他平靜地看著唐蘅,好像已經知道自己即將等來什麼。
唐蘅動了動嘴唇,感到喉嚨發癢,也許是因為緊張。
“可能會走調……”唐蘅說,“太久沒唱了。”
“就咱們兩個,”李月馳衝他眨眨眼,“我不告訴彆人。”
“那我唱《南方》吧……”
“嗯。”
以前他總是在武漢唱《南方》,但其實這首歌寫的是離開武漢之後對那裡的回憶。此刻,他身在貴州,好像總算恰當了。
好在當他順著音調回憶那些歲月時,回憶裡的人就在身邊。
“那裡總是很潮濕,那裡總是很鬆軟。那裡總是很多瑣碎事,那裡總是紅和藍……”走調沒有?不知道。算了,能唱出來就不錯了,他曾以為自己再也不能唱歌了。
唐蘅正唱得入神,一串鈴聲突兀地響起。
歌聲被打斷,李月馳皺了皺眉。唐蘅看見屏幕上“蔣亞”兩個字,非常不爽地接起電話“怎麼了?”
“兒子!!!”蔣亞喊破了音,“唐國木被正式批捕了!!!”
月馳gg的夢指路83章末尾